第七十五章 梦魇

翻墙进去后，院中一片萧条。秋风卷着几片枯叶在地上打转，显得格外凄清。

屋内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我快步上前拿起——“玄五，我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心里急，想去找你，我先向南边去找。”

纸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忙中所写。

我攥紧了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紫菲那丫头性子单纯，从小在这偏僻小镇长大，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现在一个人在外漫无目的地寻找，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我顾不得休息，翻出院墙就往南边追去。

脚下的路越走越窄，两旁的荒草在月光下摇曳，投下诡异的阴影。

“紫菲！”我不时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孤寂。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月亮已经高悬天际。

我的嗓子喊得发干，双腿也开始发软。

连着几天没合眼的疲惫终于压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空地，我靠着一棵老树坐下。

本想稍作休息就继续赶路，却不知不觉坠入梦乡。

梦境清晰得不像梦。我看到了儿时生活的那个小院，门前种着一棵老梨树，春天开满了白花。一个温婉的妇人倚在门边，面容虽然模糊，却莫名熟悉。

“孩子...是你吗...”她轻声呼唤，声音如同春风拂面。

我心头猛地一颤，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这声音，这温柔的语气，仿佛穿越时光，直击我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娘...”我哽咽着唤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从小到大，我只能从父亲零星的只言片语中，去拼凑、想象母亲的样子。而此刻，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带着我日思夜想的慈爱。

她朝我张开双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进她的怀里。

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尽数爆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的怀抱温暖而安全，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生怕这一切只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让娘好好看看你。”她轻轻推开我，捧起我的脸。

她的手很柔软，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她的目光触及我的眼睛时，忽然凝固了。

“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是的，娘。”我深吸一口气，把默九霜发现异状，以及找翠姨占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缢魂？”娘的表情骤然变得激动，她紧紧抓住我的衣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眼睛里的东西有灵性，绝不是什么缢魂。”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孩子，你告诉娘，到底是什么？”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确实，关于我眼睛里的异常，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天边传来一声惊雷，梦境开始变得模糊。

母亲的身影在我面前渐渐淡去，我想要抓住她，却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消失在雨幕中。

“娘！”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靠在那棵老树下。

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特别是母亲最后那句话，让我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这个梦，到底是单纯的思念，还是冥冥中的指引？

思绪还未理清，我猛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带着一种令人心神恍惚的甜腻。

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一张惨白的面孔正俯在我的脸上，近在咫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五官清秀，但脸色白得不似常人。

她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纤细的手指正缓缓朝我的眼睛伸来。

月光下，那手指泛着莹莹的青白色。

“找死！”我低吼一声，右手骤然发力。骨节作响的一拳直接轰在她脸上。

白脸女人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醒来，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踉跄。

趁她失去平衡的瞬间，我一个翻身跃起，左腿如鞭般抽出，直取她胸口。

这一脚若是中实，足以让她当场失去战斗力。

她身形灵活，勉强侧身闪开这致命一击。

但我并未给她喘息的机会，欺身而上，拳脚相加。每一招都凶狠异常，招招致命。

打斗中我留意到这女人的功夫并不算高明，只是身法诡谲，进退飘忽。

若是认真对付，制服她并非难事。但她似乎并无恋战之意，每每被我逼入死角，总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脱身。

追逐中，我们穿过昏暗的巷道，跨过倒塌的围墙，一路来到村外的荒地。

月色下，她的身影越发缥缈，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夜色中。

眼见追出将近一里地，我停下脚步。

这里地势开阔，四下无人，若是有埋伏，我将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况且，那女人的举动虽然可疑，但并未对我造成实质伤害。

贸然追击，反而可能中了她的圈套。

返回住处收拾好包袱，我继续向南。

走出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地势渐低，出现一片坑洼滩地。

地上积着浅浅的水洼，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我本想绕道而行，却被一处诡异的水坑吸引了目光。

四下无风，那坑中的水却泛着粼粼波光，上方还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雾气呈现出诡异的青色，在月光下缓缓流动。

“不对劲。”心中警铃大作，但双脚仿佛不受控制般，一步步向水坑靠近。

凑近一看，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水面上竟隐约映出我儿时生活的村子。

街道、房屋、甚至父亲和我曾住过的小院，一切都清晰可见。

那些本该随着时光流逝的景象，此刻却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水面靠近。

一股莫名的吸力传来，仿佛要将我的灵魂抽离。

脑海中开始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娘亲的身影。她站在院子里，正朝我招手。那熟悉的笑容，让我心中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眼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疼得我打了个激灵。

这突如其来的痛感驱散了那种诡异的吸引力，我的意识瞬间清醒。

视线恢复清明的刹那，我看到那个白脸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水坑对面。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那些青色的雾气正从她指间流出。

这一次，我没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脚下一蹬，身形如箭般射出，瞬间跨过水坑。

右手成爪，直取她咽喉，同时左手已经准备好了封住她的穴道。

她似乎没想到我能挣脱幻术的影响，一时慌了手脚。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扑上去将她按倒在地。

死死扭住她的胳膊，膝盖顶住她的腰部，让她无法施展那些诡异的手段。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冷声问道，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为何要对我下手？”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摆脱，才幽幽开口：“我是碧溪谷苏家的人。”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跳。碧溪谷苏家，那个以幻术闻名江湖的家族？

难怪她会那些诡异的把戏。传闻这个家族世代研习幻术，能让人陷入逼真的幻境中，甚至可以操控他人的心神。

但更令我不解的是，这个声名显赫的家族为何会对我这个无名之辈感兴趣？难道和娘亲临终前的话有关？

不等我继续追问，她手指突然一动，一缕黑色火焰凭空而现。那火焰散发着诡异的波动，直奔我面门而来。我虽及时偏头，但仍感觉到一阵灼热，鬓角的头发都被烤焦了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