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玄五帮

说着，他示意手下解开绑着我躯壳的绳子。粗麻绳在皮肤上勒出了深深的痕迹，我看得心疼。

“去厨房帮司张子干活吧。”断臂鹰摆摆手，“别想着逃，在这船上，你跑不了多远。”

我的躯壳被带到了船上的伙房。那是个狭小的空间，锅灶的热气和油烟味充斥其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在忙活，看起来年过六旬，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沧桑。

“司张，这是新来的帮手。”送我来的人简单交代几句就走了。

司张子放下手中的活计，慈祥地看着我的躯壳，“去那边淘米煮饭吧。”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锅台。

我操控着躯壳笨拙地干活，司张子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看着。等闲下来时，他掏出一个旱烟袋，慢悠悠地抽着。

“小伙子，说说你是哪里人？”司张子问道，烟雾从他嘴里缓缓吐出。

我随便编了几句，说自己是个孤儿，四处漂泊讨生活。

司张子听完，深深叹了口气：“你也是个苦命人啊。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些人可是玄五帮的，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放你走的。”

听到“玄五帮”三个字，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叫玄五，你叫玄五帮，还真是有缘啊！但是这玄五帮可是赫赫有名的水上大盗，比黑衣阁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暗自叫苦。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这是什么运气？

“别太担心，”司张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船上的人虽然凶悍，但也不是不讲理。

你安分做事，我替你说说好话。”

送饭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甲板上至少有二十号人，个个腰间别着刀具。

想趁机逃跑，恐怕连船舷都摸不到就会被砍翻。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底舱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声：“不好了！船漏水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漏水的位置不正是存放躯壳的那间底仓吗？

断臂鹰带着人匆匆赶来查看，只见水正从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不断涌入。

众人手忙脚乱地搬运粮食和货物，却没人顾及躯壳的死活。

眼看着积水即将淹没躯壳，我急得团团转：“快救人啊！那边还有个人要被淹死了！”

断臂鹰皱眉看了看水位，又瞥了眼我的躯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张子突然开口：“大当家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断臂鹰咬咬牙，终于下令：“把人也带上来！”

几个水手踩着没过膝盖的水，手脚麻利地把我的躯壳拖了出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但又马上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漏洞虽然很快被堵住了，但船上的气氛明显变得诡异起来。

我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这条船出事肯定不是巧合，怀疑黑衣阁的人在暗中搞鬼。

断臂鹰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他把几个头目叫到船舱里密谈，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情况恐怕不太妙。

司张子把我叫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小心点，他们怀疑船上有内鬼。你是最后上船的，很容易成为怀疑对象。”

我心里一紧。此时此刻，我多希望能像普通魂魄一样直接穿墙而过，逃离这是非之地。但偏偏我的魂魄和躯壳还有着某种联系，根本无法远离。

夜幕降临，江面上起了薄雾。船在雾气中缓缓前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声音。我守在厨房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给我扣上内鬼的帽子。

突然，甲板上传来一阵嘈杂声。我探头望去，只见几个水手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蓬头垢面，衣服全湿透了，看样子是从江里捞上来的。

断臂鹰厉声质问：“说！你是不是黑衣阁的人？”

那人抖如筛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有人搜出了他身上藏的一个小包，里面全是一些奇怪的工具。

断臂鹰的眼神骤然变冷：“原来真是细作。来人，把他扔江里喂鱼！”

那人被拖走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很快就被江水吞没。

目睹这一切，我的后背直冒冷汗。

如果不是司张子及时提醒，恐怕现在被扔下去的就是我的躯壳了。

“记住，船上有些人最好少接触。”司张子小声提醒我，“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我点点头。这一夜，我辗转反侧，既担心黑衣阁的追兵，又害怕玄五帮的人突然翻脸。更让我焦虑的是，我始终找不到重返躯壳的方法。

这具身体明明就在眼前，可我就是无法与之合二为一。难道真要这样一直漂泊下去？

凌晨的江面漆黑如墨，我站在舱室边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我的躯壳扔进冰冷的江水中。那声沉闷的落水声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断臂鹰咧着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这下看你还能折腾。”他转身离开时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狠戾。

江水在船舷边泛起层层涟漪，我死死攥着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此刻的我，被困在这具丑陋丫头的身体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壳随波逐流。

“完了，全完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司张子站在我身后，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丫头，”他压低声音说，“别轻举妄动。现在跳下去，不但救不了人，恐怕自己也活不成。”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栏杆，竭力压制着内心的焦躁。

司张子说的没错，现在贸然行动只会前功尽弃。

船在逆流而上，而我的躯壳正随着江水向下游飘去，这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甲板上零星传来几声咳嗽，几个匪徒正倚在船舷边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是某种无声的警示。

“去准备早饭。”断臂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司张子赶紧拉着我往厨房走去，路过断臂鹰身边时，我能感受到他那只独眼中透出的冰冷视线。

厨房里弥漫着咸鱼和老米的气味。我机械地择菜、淘米，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躯壳坠入江中的画面。司张子在一旁生火，时不时用余光打量我。

“丫头，”他往灶里添了块柴，小声说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

我抿着嘴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脑海里开始盘算各种可能的逃生方案。

天色渐明，甲板上的匪徒们陆续醒来。

他们像饿狼一样围在厨房外，等待着早饭。

我端着大锅穿梭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粗俗的调笑声。

断臂鹰坐在舱门边的专属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咸鱼。

他那只独眼时不时地扫向我，仿佛在防备什么。

我的心跳加快了，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找准时机跳船，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丑丫头停船打捞。但每次我往船舷边靠近，都能感受到断臂鹰那道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