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另一个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快要支撑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阵天旋地转，他们架着我在街巷间穿行。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没有一个人敢多看一眼。走了好一段路，他们把我扔上了一辆马车。

马蹄声哒哒作响，我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停下时，鼻间传来潮湿的水腥气，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我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带上了一艘画舫。

船上似乎有一个戏班子，几个花枝招展的戏子围着我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灯笼的光晕中，他们脸上的妆容显得格外诡异。

“这就是他？”一个慵懒的女声响起。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镶金边旗袍的女人施施然走来。她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缭绕的青烟中，那张精致的脸庞若隐若现。

“是的班主，我和紫薇怕引人注意，就把人带回来了。”中年男人恭敬地说道。

班主优雅地蹲下身，指甲在我脸上轻轻划过：“韦公爷，咱们也算有缘。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紧咬牙关没有出声。眼前这个女人看似温柔，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子狠劲。

“你知道吗？”她徐徐吐出一口烟圈，“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不识抬举。”

随后她打了个响指，几个伙计抬来一个大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金银珠韦闪烁刺眼。紧接着，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款款走来，或是抛个媚眼，或是露出一抹轻笑。

这些诱惑虽大，但越是如此，我越是警惕。若说出金匮鼎的下落，只怕活不过今晚。我强忍着头晕，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

班主见我不为所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就在这时，一串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我只觉得头痛欲裂，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转醒。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船舱底部。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紧紧捆住，面前吊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身上传来阵阵刺痛，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我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想看清周围的环境。

当我看清油灯下躺着的那个人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那是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面容扭曲，七窍流血。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连发型都一般无二。

略带婴儿肥的脸型到瘦削的身材，从浓密的眉毛到略显凌乱的短发，甚至连左脸颊上的几颗淡淡雀斑都一模一样。这种相似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双胞胎的范畴。

“不、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后背撞在了粗糙的木板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地上那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抹诡异的绿色从他的鼻孔和嘴巴中缓缓钻出。

那是...西瓜秧？

绿色的茎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很快爬满了整个胸膛。秧藤上的花朵次第绽放，金黄的花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异，仿佛随时都会结出不祥的果实。

“咯吱——”船舱的门被猛地拉开，刺耳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潮湿的海风夹杂着浓重的烟草味道涌入船舱。

班主带着几个手下施施然走了进来，浓郁的烟雾如同一条若隐若现的蛇般缭绕在她周围。她那双略显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在我和地上的身体之间来回扫视。

“小家伙，看清楚了吗？”她咧开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我张开嘴想要反驳，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粗重，活脱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在说话。

班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向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举着一面破旧的魂镜来到我面前。

镜中倒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皮肤黝黑粗糙，眼睛细小如豆，鼻子扁平，嘴巴歪斜，还有几缕稀疏的发辫随意地垂在肩头。这哪里是我？！

“出...离魄法？”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呵，”班主冷笑一声，“看来你还算有些见识。不过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只给你一晚上考虑时间。天亮前若还是不说实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地上那具被西瓜藤缠绕的身体。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留下五叔和紫薇在船舱里看守。昏黄的灯光下，五叔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虚伪的怜悯。

“劝你想清楚，”他慢条斯理地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班主的手段...你应该清楚。”

“直接动手不就完了？”紫薇不耐烦地打断道，她踢了踢地上的身体，“何必浪费时间？”

“闭嘴！”五叔厉声喝止，“班主有班主的打算。”

他们离开后，我不断尝试挣脱绳索，但这些粗糙的麻绳只是勒得我手腕生疼。低头看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碎花布衣和那双磨损的红绣鞋，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涌上心头。

舱外传来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远处传来醉汉含糊不清的歌声。我知道这里是码头，可具体位置却难以判断。潮湿的海风透过船舱的缝隙吹进来，带着淡淡的咸腥味。

地上的身体——我原本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西瓜藤越长越茂盛，已经开始结出拳头大小的果实。这些果实表面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就像毒蛇的鳞片。

金匮鼎的秘密，我绝对不能说出去。

可如果不说...我看着油灯下自己原本的身体，一阵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心头。那些藤蔓似乎在无声地生长，仿佛随时都会将我的身体彻底吞噬。

船舱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有人在低声交谈。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我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既无法醒来，也无法挣脱。

油灯的火焰突然剧烈晃动，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我看着那些疯狂生长的西瓜藤，不知道当太阳升起时，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漆黑的夜空下，一艘商船在江面上悄然前行。船舱里昏暗潮湿，腐朽的木头散发着霉味，我被粗麻绳紧紧捆在角落，手腕和脚踝都被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还是不肯说实话？”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蹲在我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在油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我们班主可是给了你一整晚考虑的时间。”

我抿着嘴不作声。船舱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江水拍打船舷的声音，还有那具躯壳上不断生长的西瓜藤发出的细微响动。那些藤蔓正在蔓延，已经结出了几朵黄花，看样子很快就要开始结果。

“给脸不要脸。”魁梧男人啐了一口，站起身来朝门口喊道，“老二，过来看着这丫头，别让她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