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腾凤涡

小船本就不大，一口棺材就占了大半地方。随着卜青山上船，船身明显倾斜了几分。祝管家转身对看守我的两个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船，去马车那边等着。”

两个壮汉点头应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船上只剩下祝管家、钱乡绅、卜青山和两个船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老爷。”祝管家对着钱乡绅微微躬身，“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塘玄机生，占卜推演的一把好手。当年在东涧一带，没有他算不准的事。”

钱乡绅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的表情，眼神却透着几分审视：“既是老祝引荐，必然不凡。”

卜青山站在一旁，目光在棺材和我之间来回游移。他搓了搓手，迟疑道：“老祝，这事......找到腾凤涡安葬就够了，何必要人陪葬？”

陪葬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头。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冷汗顺着脊背直往下淌。原来祝管家把我骗来，是要让我给韩老太爷陪葬！

祝管家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在卜青山面前晃了晃：“一百大洋，剩下的都换成黄金。这个数，够意思了吧？”

“这...这......”卜青山支支吾吾，眉头紧皱。

江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将远处的灯火都染成了一片朦胧。祝管家示意船夫开船，然后猛地扯下我头上的布袋：“你看看这人如何？”

夜风吹散了些许雾气，卜青山终于看清了我的面容。他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嗯...人是没问题......”

趁着祝管家转身的空档，卜青山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心头一动，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敲击声突然从棺材里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声音一下比一下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放...放我出去！”棺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我浑身一颤，不等他人反应，我猛地站起身，用尽全力撞向棺盖。

沉重的棺盖应声而开，韩老太爷立刻从里面坐了起来，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地看着钱乡绅和祝管家。

“畜生！畜生！”韩老太爷声嘶力竭地咒骂着，“我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

卜青山脸色大变：“你们...是要活葬？”

船身剧烈摇晃，江水拍打着船舷发出阵阵响声。钱乡绅顾不得多说，又掏出一个更大的钱袋：“再给你一千大洋！快把这小子塞进棺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卜青山突然发力，一把推开祝管家和船夫。他快速来到我身边，三下五除二解开绳子：“老祝，不装了！这是我朋友，你休想害他！”

浓雾中，钱乡绅终于收起了那副温和的面具。他冷冷开口，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钱乡绅站在船头，他那张线条刚毅的脸此刻笼罩在阴影中，眼神中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啪！”祝管家一巴掌扇在韩老太爷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个不孝子！”韩老太爷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死死按住。他的白发凌乱，脸上还留着鲜红的掌印，“为了一个下贱的戏子，连亲爷爷都不认了？”

我暗自攥紧了拳头。船舱内空间狭小，加上被几个大汉围着，连转身都困难。卜青山就站在我身后，他的呼吸很平稳，仿佛对眼前的危机毫不在意。

祝管家拍了拍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意味深长地看向卜青山：“卜青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三百两银子，足够你在青云谷过上好些年了。”

“呵。”卜青山嗤笑一声，抬手一挥，那叠银票顿时在空中翻飞，“江湖上讲究你情我愿，强买强卖可不是好买卖。”

“老朽这些年走南闯北，看过的江湖骗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接着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但像你们这样，为了蝇头小利不惜对自家长辈下手的，倒是头一次见。”

钱乡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时，钱乡绅已经出现在卜青山面前。那速度快得离谱，就连我见过的高手沈八，恐怕也要逊色三分。

“小心！”我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却见卜青山的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符。卜青山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额头上冷汗直冒，却连抬手擦一下都做不到。

我知道情况危急，当即不再犹豫，猛地撞向身后的祝管家。

祝管家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水手们立刻扑了上来，我和他们滚作一团。船板被剧烈的打斗震得咯吱作响，韩老太爷的惊叫声和祝管家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记重击落在我的背上。剧痛让我差点背过气去，但我还是死死扣住祝管家的脖子，冷声喝道：“都别动！不然要他的命！”

卜青山总算挣脱了符箓的束缚，但局势却在此时突然失控。小船开始在河心疯狂旋转，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抓紧船板，生怕被甩进水里。

“腾凤涡？”钱乡绅皱眉看向水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河水翻涌，浪花拍打着船帮。船舱里的积水越来越多，木板的缝隙间渗出诡异的绿光。

“做梦！”卜青山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

船速渐缓，祝管家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喊道：“卜青山，你别不识抬举！给你的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话音未落，一具惨白的浮尸突然从漩涡中钻出，冰冷的手死死抓住祝管家的脚踝。

祝管家的惊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被拖入水中。

水手们惊慌失措，纷纷想要逃离，却也被接连冒出的浮尸拖入水中。

他们的挣扎和呼救声很快就被河水吞没。

钱乡绅的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攻击他的浮尸，狠狠摔在船板上。

他手指翻飞，又是一道符箓贴了上去。

绿幽幽的火光燃起，浮尸瞬间化为灰烬。但更多的浮尸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它们苍白的面孔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伸出僵硬的手臂想要拖住船只。

“快开船！”钱乡绅对着仅剩的水手怒吼。

小船在激流中颠簸，船舱里进水越来越多。

漆黑的河水中不时漂上来一具具浮尸，它们的眼睛泛着幽绿的光，死死盯着船上的活人。

卜青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铜钱，嘴里念念有词。

铜钱在他手中飞快地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声。每当有浮尸靠近，都会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