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玄武门

沈八正要说话，我连忙拉住他，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这些外人不宜多言。“林兄弟，”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是啊，”另一个老者也附和道，“咱们玄武门向来和和气气，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够了！”林勇猛地一拍桌案，茶盏应声而碎，碎片四处飞溅。他脸上青筋暴起，“今日玄武门居然要靠外人撑腰，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后花园里顿时骚动起来。十几个人从暗处蹿出，手中寒光闪闪，堵住了厅堂的门窗，慢慢向内逼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诸云寒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大少爷，何必如此？不过是议论领堂之事，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少跟我来这套！”林勇退后一步，突然厉声喝道，“把人都给我拿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脚步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夜的寂静。诸云寒皱眉起身：“又出什么事了？”

只见二三十个人蜂拥而入，个个手持兵刃，正是林霜的旧部。他们看到厅内剑拔弩张的场面，立刻怒目圆睁。

“谁敢动大小姐？”为首一人高声喝道。

双方相遇，立刻爆发冲突。刀光剑影中，不时传来兵器相击的清脆声响。有人撞翻了桌案，茶盏瓷器碎了一地。

“都住手！”林霜连忙起身，她素白的衣裙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诸云寒也跟着喝止：“都是自家兄弟，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领堂一事先放一放吧！”

“大小姐持有引魂卷，该由她继任领堂！”有人高声喊道。

“我等都服大小姐！”

“大小姐仁德，必能带领玄武门更上一层楼！”

众人纷纷表态，形势对林勇越发不利。他站在人群中，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林霜挥手示意，命人搬来一口箱子。箱子打开的瞬间，金光四射，晃得人睁不开眼。

“各位兄弟，”林霜柔声道，“今日人多嘈杂，每人先领二两金沙，暂且退到院外等候。待事情了结，再好好论功行赏。”

林勇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嘲讽：“好手段！今日你能请外人，他日我自然也能！”

诸云寒见势不妙，赶紧出面调停。他将林勇请到偏厅密谈，厅内其他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诸云寒出来说了两个条件：一是让林勇独占一个分堂的收益，二是要求外人立即离开。

“不行！”林霜第一次提高了声音，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没有他，我早已命丧黄泉！”

我心中一暖，却知道该走了。江湖人最忌讳牵扯太深，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信条。

“事已了结，我该告辞了。”

“不要走！”林霜紧紧抓住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手很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指，安慰她：“你已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我也该继续我的路了。”

从怀中取出那条晒干的玉身鲫鱼，放在她手心。鱼鳞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还带着几分生机。

“记得按时服用，别忘了你的心疾。”

大步迈出诸云寒的宅院，我没有再回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生怕一个转身，所有的坚持都会土崩瓦解。

“走了？”沈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嗯，该走了。”

“这么舍不得？”沈八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堂堂河滩少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谁说我舍不得了？”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是觉得这一路有些累罢了。”

沈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戳破我的谎言。他清楚，这份不舍远比我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

刚走出宅院没多远，四周的人影便多了起来。林勇的人马和林霜的旧部都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谈着。虽然各自警惕，但今天倒是难得的和平。毕竟他们都领了金沙，又知道林霜已经继任玄武门，一切都已成定局。

“林勇那边似乎有些不安分。”沈八压低声音，指了指远处一群正在窃窃私语的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几个面带不满的汉子正在低声议论。这也难怪，林勇经营多年的势力，一夜之间易主，换做谁都不会甘心。

“别管他们，”我移开视线，“林霜既然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有她的本事。”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

那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猛地一颤。明明决定好了不再回头，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林霜带着几个心腹快步追了上来，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慌乱，发丝也有些凌乱。看样子是匆忙追出来的。

“让开些。”她轻声对身边的手下说道，从他们手中接过两个沉甸甸的布袋。

“沈哥，”她将其中一个袋子递给沈八，“这是给青云谷兄弟们的酬劳。比之前说好的多加了三成。”

沈八接过布袋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然不愧是新任堂主，够大方。”

“应该的。”林霜淡淡一笑，“路途遥远，都辛苦了。这些拿去给兄弟们喝酒。”

说完，她又将另一个袋子递到我面前，声音微微发颤：“这些是诸叔家里仅剩的，你...你一定要收下。”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必了。这是人家的东西，你迟早要还的。”

“拿着！”她执拗地将袋子往我怀里塞，“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欠人情。”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我不禁苦笑：“林霜，我一路护送你，不是为了这些。”

此话一出，她的眼圈立刻红了。阳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水光。

“我知道不是为了这些......”她咬着嘴唇，声音有些哽咽，“可是玄五，你走了以后，谁还会在我赖床的时候把我拽起来？谁还会陪我吃那些干巴巴的馒头？谁还会为了哄我开心，在寒冷的冬天跳进河里抓金鲤鱼......”

她说一句，我的心就揪痛一分。这些回忆像是一把细密的刀子，一下下割在心上。

“会再见面的。”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保重。”

转身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玄五！你还去那个小村对不对？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