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水君是祖师爷

“你师傅临走前托付过我，”樵叟终于开口，“说你年纪尚轻，有些事不该过早知晓。上次救你，我只说了金匮鼎的事。”

“您是说，师傅提过水君收人？”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那不是水君，”樵叟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要看透什么，“是你们听潮阁的祖师爷。”

“又是祖师爷！”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想起金瞳浮尸。

“你师傅说，”樵叟的声音变得极其缓慢，每个字都像是要在空气中凝固，“你们那位祖师爷，或许一直都活着。”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活着？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水君和祖师爷...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否认，“祖师爷早就......”

“早就什么？”樵叟打断我，“你可曾见过他的尸首？可曾听说过他的死因？”我哑口无言。

确实，关于祖师爷的事，我知之甚少，师傅也很少提起，每次说起时都语焉不详。

“坐下。”樵叟示意我冷静，“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看到的漩涡，不是第一次出现。”

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三十年前，”樵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我曾亲眼见过一次。那天夜里，整条河都在翻腾，漩涡大得能吞下一艘大船。”

“后来呢？”

“后来什么都没发生，”樵叟摇摇头，“漩涡消失了，河面恢复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从那以后，河滩上的怪事就多了起来。”

我想起这些年来听说的种种传闻：无故消失的渔民，半夜的哭声，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溺亡者。

“你师傅说过，”樵叟继续道，“听潮阁一脉有个秘密，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但他知道，这个秘密和祖师爷有关。”

“所以他才会......”我突然想到什么。

“是的，”樵叟点点头，“他离开，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紫菲是唯一一个去过那个地方还能活着回来的人？”

“紫菲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整日念叨着什么藏宝之地。”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樵叟，你的意思是...”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祖师爷的栖身之所。”樵叟深吸一口烟，“只不过，进去的人都没能活着出来。除了紫菲。”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水君真的是祖师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樵叟摇摇头：“这事儿谁也说不清。就连你师父都不知道个中缘由。”

我沉默了。如果真如樵叟所说，那个活了几百年的祖师爷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某种可怕的存在。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樵叟，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不安，“我爹五年前落水失踪，师父说找不回来了。可今天，我在河面漩涡里看到了他...”

樵叟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

“但说无妨。”

“你知道什么叫'为虎作伥'吗？”

我点点头。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个典故爹曾经讲过。为虎作伥，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魂魄被迫为老虎引诱其他猎物。

“你的意思是...”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些漩涡里的浮尸，都是伥鬼。”樵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可能！”我猛地站起来，船身随之晃动。

但很快，一些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紫菲遇险时的那一船人，除了她，其他人都被拖入水底。还有樵叟说的那些江湖人，不论善恶，只要遇到漩涡，都难逃一死。

“我虽然没亲眼见过水君收人，但这些事想想就明白了。”樵叟叹了口气，“你爹五年没回来，你住在河边，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下场？”

我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有些浮尸永远找不回来，因为它们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现在想来，这话是如此意味深长。

“那紫菲...”我突然想到什么，“她为什么能活着回来？”

樵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或许...是祖师爷故意放她回来的。”

“为什么？”

“为了让我们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樵叟的眼神变得深邃，“就像钓鱼一样，要先把诱饵放出去...”

我浑身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屋外传来一声鸟鸣，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阳光已经升得老高，照得地上的影子越发短了。

“你该回去了，”樵叟站起身，“记住，换掉那条船。”

摆渡是个清闲活计，干了几年，我也摸透了些门道。每天和一条老船相伴，听着河水拍打船舷的声响，倒也自得其乐。

这天，一个身形略显佝偻拄着竹杖的老道士缓步来到岸边。他破旧的道袍上沾满尘土，腰间挂着个布包，看起来像是在外游历多时。

“小兄弟，可否渡我过河？”老道士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慈祥。

“上船吧。”我随口应着，熟练地划动船桨。

谁知这老道士刚在船头坐定，浑浊的眼睛就紧盯着我不放，目光透着几分诡异。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适，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施主，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老道士突然开口。

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道：“老人家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摆渡人。”

“呵呵，”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观你面相，本该一生平顺，可近年来却妖气缭绕，命途多舛啊。”

我心里一紧，手中的船桨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父母相继离世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我差点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见我神色变化，老道士的目光更加深邃。他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布满裂纹的粗瓷碗，俯身舀了些河水，又从怀中掏出几粒泛黄的米粒扔了进去。

“看看吧。”他将碗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碗，只见平静的水面上，我的倒影逐渐清晰。但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竟被一团诡异的黑气笼罩。

“怎么...可能...”我的手开始颤抖。

“你身边有个女子，”老道士缓缓说道，“她本该魂归地府，却因某种缘由逃过一劫。正是这段因果，让她染上了重重妖气，也影响到了你的命格。”

“这个女子究竟是你的贵人，还是你的克星，就看你如何选择了。”老道士说完，竟一跃而起，身形轻盈得不像个年迈之人。

“等等！”我想追问，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迷雾中。

那晚回家，紫菲正坐在窗边缝制冬衣，屋里暖黄的灯光映出她的身影，眉眼温柔如水。

“你回来啦。”她抬头冲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