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凤髓灵船

湍急的河水裹挟着浮冰，在寒风中发出哗哗的响声，五牛船在激流中左右摇晃，我握着船桨的手已经被冻得发麻。

“该死的，这水流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急？”那艘看似要脱离危险的渡船再次卷入了激流中，我咬紧牙关，试图稳住船身。

师傅一个健步冲到船头，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船桨，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完全不受船只剧烈摇晃的影响。

“十三，你先上岸等着！记住！若是看到望魂漂过，一定要捞上来！”

“师傅，我跟你一起去！”我死死抓住船舷，不愿就这样离开。

师傅脸色一沉：“听话！你的水性还不够，这种天气下水太危险。”说着，他用力一推，将我送向岸边。

冰凉的河水浸透了裤腿，我踉跄着站稳，看着师傅熟练地操纵着五牛船驶入激流。不远处，那艘失控的渡船正在水流中打着转，隐约能听到上面传来的惊叫声。

河岸上积雪未消，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我跺着脚，努力让自己保持温暖，同时死死盯着下游游船的方向。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透脊背，我猛地瞪大眼睛，使劲揉了揉，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渡船上竟然有十几个人吊在船篷四周，他们的双腿在河风中无力地摆动，就像一排排诡异的风铃。

“见鬼了？”我低声咒骂一句，再次定睛望去时，渡船已经消失在河道的转弯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河面上飘起薄雾，视线变得更加模糊，我不安的握着特制的网，在浅水区来回踱步。

这网是响铜锣一派的独门兵器，用特殊的丝线编织而成，既轻且韧，最适合捞取水中漂浮物。师傅教了我整整四年，就是为了让我掌握这一手绝活。

“师傅应该追上那艘船了吧？”我喃喃自语，试图安慰自己。但内心深处，一个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突然，河面泛起一圈涟漪，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死死盯着上游方向，果然，一个黑影正随着水流缓缓漂来。

“终于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右手持网，摆出师傅教导的标准姿势。当那具浮尸进入范围时，我手腕一抖，网花在水中优美地绽开。

“收！”低喝一声，我猛地收网，准确地兜住了浮尸，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岸边拉。

然而，当浮尸被拖到浅水处时，我的双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张泡得发白的脸，那身标志性的灰布短褂，分明就是师傅！

“不！...这不可能...”我扑通一声跪在水中，颤抖的手指探向师傅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微弱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几乎要炸开。师傅明明是往下游去追渡船，为什么会从上游漂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跪在师傅身边，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寒风呼啸，河水冰冷，但这些都比不上心中的寒意。

“你哭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机械般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笔直的身影正站在六七步开外。

月光下，那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容，那身标志性的灰布短褂，分明是师傅！不，又是一个师傅！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目光在地上的尸体和站着的“师傅”之间来回切换，大脑似乎已经无法处理这种超出常理的场景，一片空白。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但河水仍在湍急地流淌，风依旧在呼啸。我跪在浅水处，双手还搭在师傅——或者说是疑似师傅的尸体上，而另一个活生生的“师傅”就站在不远处，用那种熟悉的严厉目光看着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那个站着的“师傅”纹丝不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而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太离奇了，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以两个状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却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这违背了最基本的常理。

但现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不信。随着夜色渐深，河面上的雾气越来越重，将两个“师傅”的轮廓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唯一清晰的，是那个站着的“师傅”眼中闪烁的诡异光芒。

天黑后的九巷村，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蜿蜒的河岸。秋风掠过水面，带来阵阵腥气。残败的芦苇在岸边摇曳，发出簌簌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月光下，我的目光在岸边已经死去的师傅和眼前这个活着的师傅之间来回游移。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船在下游二十里，天黑了明天再处理。”站着的师傅语气平淡，仿佛没看见岸边的尸体，“今天不捞了，回家。”

我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指向岸边：“师傅，这里有...有具望魂...”

师傅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尸体前蹲下。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伸手轻轻抚过尸体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宝物。

看着他认真检查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河水的腥气似乎更重了，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让人作呕。

“好，真好...”他低声念叨着，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背上他，回家。”

我满腹疑问却不敢多问。这些年来，师傅教会了我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些事，不该问的就别问。我用绳子在尸体身上缠了三道，那具冰冷的身体紧贴着我的后背，每走一步都让我心惊胆战。

“师傅，这人是谁？”走了许久，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个早该死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回到村子时已是夜深人静，零星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师傅让我把尸体放进柴房，然后坐在旁边磨起了刀。

刀与磨石相接，发出刺耳的“嚓嚓”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知道捞尸人到底是要捞什么吗？”师傅突然问道，手上的动作没停。

“您说过...是要捞一具三眼的浮尸...”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没错。”他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明亮，“若是捞到了，该怎么办？”

“这个...我不知道...”

“子时到了，我要取他的天灵盖。”说完，师傅突然扒开头发，露出半透明的头皮，“看到了吗？我只有半块头骨。”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那可怕的景象，师傅的头顶竟然只有一半的头骨，另一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能隐约看到下面蠕动的血管。

我浑身一颤，四年来，竟从未注意过这个细节，难怪师傅从不在白天出门，难怪他总是戴着帽子...

突然，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靠近，师傅脸色大变，提刀冲出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