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的师傅

一根粗绳破空而来，及时拉住了我摇摇欲坠的小船。借着风灯的光线，我看到一艘五牛船正缓缓靠近。

船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双臂肌肉虬结，即便在惊涛骇浪中，他的身形依然稳如泰山。他的眼睛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大叔...”我声音哽咽，“求您帮我找找我父亲！他刚才突然不见了...”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目光在水面扫视：“这段水域太过危险，能不能找到全看运气。不过既然碰上了，我陪你找找。”

他的声音沙哑却温和，让人莫名感到一丝安心。他转身吩咐船上的伙计放下渔网，开始在水域中搜寻。

我们沿着水流方向一路搜索，从龙门滩到玄武峡，挨个水域仔细查看。夜色渐深，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船上的伙计们也累得筋疲力尽，但没人提出要放弃。他们默默地继续工作，仿佛被我的执着感染。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依然一无所获。我的眼睛熬得通红，嗓子也喊得沙哑。中年男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天快亮了，先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这几天我会继续帮你找。”

我红着眼睛掏出碎银，“大叔，这是...”

“不必了。”他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和水壶递给我，“若是为钱，我不会陪你找这么久。”

接过干饼，我突然泪如雨下。

船靠岸时，晨曦微露。我站在岸边，望着浩瀚的江面，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的影子仿佛还在眼前，带着他一贯的憨厚笑容。

“爹，您到底在哪...”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痛苦和不甘。

风灯的火焰在晨风中摇曳，像极了父亲温暖却飘渺的影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我驾着五牛船在河面上漂了大半天，心情依旧沉重。

四年前那一幕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具漂浮在黄河上的独眼浮尸，还有父亲落水的身影，刻在骨子里，无法抹去。

江面上涌动着浑浊的河水，腥臭味随风飘散。我机械地摆动着船桨，目光放空地望着远处。

“阿十五，你又走神了。”师傅欧阳照沙哑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远处隐约传来闷雷的轰鸣。潮湿的空气弥漫着即将下雨的征兆。

“师傅，这天怕是要变了。”我收回目光，握紧了船桨，仔细观察着河水的动向。黄河水性多变，一旦遇上暴雨天气，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摆渡人也难以应对。

欧阳照眯起眼睛打量着天色，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他从破旧的袍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先把这个吃了，养足精神。”

包里是昨天剩下的猪头肉，浓郁的香味瞬间充斥着我的鼻腔。想到这是师傅特意留给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师傅，这是您的...”我有些局促地推辞。

“你正长身体，多吃点。”欧阳照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眼角的皱纹堆得更深了，“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贪这口了。”

跟着师傅学艺四年，我从当初那个懵懂少年变成了十九岁的小伙子。这些年，我们走遍了黄河沿岸，为各个村镇打捞浮尸。虽然报酬微薄，但师傅从不计较，始终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份差事。

河面上飘过一片腐烂的芦苇，散发出阵阵恶臭。我用船桨拨开杂物，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条黄河养育了无数人，却也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十三，你可知道我为何在这条河上捞了三十年？”师傅突然开口问道，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

我摇了摇头，专注地控制着船的方向，生怕一个不慎让船偏离航道。

“为了找一具三只眼的望魂。”欧阳照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仿佛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三只眼的望魂？”这个说法让我不禁想起了四年前那具独眼浮尸。当时那具尸体的异常状态，让我至今仍心有余悸。

风越刮越大，船身轻微摇晃。我紧了紧手中的船桨，努力保持平衡。

“我老了，怕是等不到了。”师傅深深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船舷，“如果你有朝一日遇到，就能知道那些找不到的浮尸去了哪里。”

我正想追问，上游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抬头望去，只见一条渡船摇摇晃晃地冲了下来，船上的乘客挤作一团，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隐约传来。

“不好！”我心头一紧，那条渡船明显失去了控制。

师傅也察觉到了异常，迅速起身查看情况。就在这时，一道惊雷劈过天际，暴雨倾盆而下。

渡船上的呼救声越来越近，我能清楚地看到船上乘客惊恐的面孔。有人拼命挥手示意，有人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还有人已经跪在甲板上祈祷。

“师傅，我们得救他们！”我焦急地喊道，已经开始调转船头。

欧阳照却按住了我的肩膀，声音沉稳：“不要慌，先观察水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河面的情况。暴雨打在水面上，激起无数水花，河水翻腾得更加汹涌。那条失控的渡船被卷入了一个漩涡，正在不断打转。

“往右舷靠！”师傅突然喊道，“那边水流较缓！”

我立刻会意，奋力划动船桨，将五牛船往右侧移动。暴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方向。

就在这时，渡船上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小孩从船舷边摔了出去。

“有人落水！”我想也没想就要跳下去救人。

“别动！”师傅一把拽住我，“用钩竿！”

我这才想起船上备着的长钩，赶紧抓起来递给师傅。师傅动作敏捷地探出身子，钩竿准确地勾住了那个孩子的衣服。

“拉！”

我们合力将孩子拖上船，他呛了几口水，正不住地咳嗽，看他没事，我长出一口气。与此同时，渡船也摆脱了漩涡的控制，缓缓向岸边驶去。

暴雨依旧在下，我们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小孩醒来的第一句就是“妈妈！救救我妈妈！”。

师傅却摆摆手，示意我划船离开。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能在这条河上坚持三十年。

不仅是为了寻找那个神秘的三眼望魂，更是为了守护这条河流上的生命。

我们继续逆流而上，暴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亮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师傅，那三眼望魂...”我欲言又止。

欧阳照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河面上飘过一片落叶，打着旋儿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