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个铺位五毛钱

林巧云走过去，看着妹妹稚嫩的小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她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傻丫头，姐姐不是经常来看你吗？等暑假，咱俩老家待几天。”

巧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星星一般闪烁，她迫不及待地看向慕老师和司老师。

慕老师被她期待的眼神逗笑了：“考到85分就让你去。”

“85分？”巧月皱起了小脸，嘴巴撅得老高，“这也太难了吧。”

看着妹妹愁眉苦脸的样子，林巧云忍不住说道：“青松上学期可是考了全班第十一名呢。”

“真的吗？”巧月眼睛一亮，随即挺直了腰板，“我非得杀进年级前十！”

“好啊，”林巧云被妹妹的模样逗笑了，“要是考进前十，姐姐就送你礼物。”

“拉钩！”巧月立刻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

两人拉完钩，巧月重新专注于作业，林巧云这才对两位老师说起了自己要去府城的打算。

“我想去看看二姨，”她的声音有些犹豫，“也想打听青桐的消息。”

提到二姨，林巧云的心情很复杂。

那是照顾过青桐和巧月三年的人，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愉快，但那份恩情始终记在心里。

慕老师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轻声说道：“是该去看看。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第二天一早，林巧云就踏上了去府城的路。她特意准备了一些路上的零食：水和酸梅汤，还有果香糖和话梅，路上又买了新鲜的桃子。

坐在颠簸的长途车上，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思绪纷飞。记忆中的画面不断闪回：二姨给青桐和巧月买新衣服的场景，二姨教他们写作业的样子，还有最后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

到了府城，她没有直接去找二姨，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林巧云拎着背篓走进旅社，迎面就撞上前台姑娘热情的笑脸。

“这不是林同志吗？”前台姑娘眼睛一亮，“这次独自前来啊？”

林巧云将介绍信递过去，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是啊，来看亲戚。”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大堂里游走。半年不见，旅社的变化让她惊讶。大理石地面被擦得锃亮，墙上新贴了几张宣传画，角落里还添了几盆绿植。最明显的是人流量，比上次多了何止一倍。

“现在不比从前了。”前台姑娘一边查验介绍信，一边感慨道，“这两年政策好，出门的人多了，推荐信有门路。你看我们这生意，比去年好了好几倍呢！”

她说着，指了指门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你瞧，光是我们这条街，就新开了好几家店铺。”

林巧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街上的景象让她眼前一亮。

记得上次来时，街上冷冷清清，零星几个行人匆匆而过。如今却是另一番光景。

人民食堂扩了两间门面，红漆的招牌格外醒目，门口排着长队的食客脸上都带着期待。街边小贩挑着担子、推着车子，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勾人食欲。

“姑娘，来我这嗦个肉夹馍呗？”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小贩热情招呼，“现烤现做，两角钱一个，保证好吃！”

林巧云被香味吸引，走近摊位。铁锅上方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小贩的脸，但挡不住他脸上的笑意：“两角钱能挣到钱吗？”

“挣得不多，但胜在量大啊。”小贩一边麻利地切着肉，一边解释，“这旅社门口，一天能卖好几篮子呢。再说了，现在大家手里都有钱了，生意比往年好做多了。”

林巧云从背篓里掏出饭盒：“给我来一个，直接放饭盒里就行。”饭盒里原本装着慕老师给的鸡蛋包子，路上吃完正好派上用场。

小贩手脚麻利地将切好的肉和菜码放进饼里，又浇上一勺汤汁。香气扑面而来，让林巧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在旁边的小摊买了份卤肝，林巧云回到前台。旅社里人来人往，有拎着大包小包的商贩，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姑娘，通铺还有位置吗？”

“有的，女宾通铺，一个铺位五毛钱。”前台姑娘接过钱，熟练地开了收据，“对了，贵重物品可以存前台，比自己带着安全。现在人多，小偷小摸的也难免。”

林巧云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这没什么贵重东西。”她早把钱票都缝在贴身衣物里了，就算遇上扒手也不怕。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推开通铺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汗味和樟脑丸味道的闷热气息。铺位上东一堆西一堆地放着行李，有人坐着聊天，有人躺着休息，还有人在整理东西。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林巧云把背篓放好，躺在铺位上让颠簸了一路的身子歇息片刻。耳边传来各地口音的交谈声，有说买卖的，有聊家常的，还有打听路线的。

得亏跟秦巧芬混了一年，听她看短视频，不然这些外地话还真听不懂。想到秦巧芬，林巧云心里一阵酸涩。要不是为了找青桐，她也不会来这么远的地方。

等身上的疲惫稍减，林巧云坐起来，拿出刚买的肉夹馍和卤肝。听到隔壁有说临省话的，她赶紧把饭盒收好，从包里掏出青桐的照片。

找人才是正事。

林巧云站在旅社的走廊里，手里捏着那张青桐的照片，指尖微微发颤。照片上的男孩笑得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弟弟时的模样。

走廊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她靠在墙边，任由冰冷的触感渗透衣衫。

找了这么久，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但她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没有介绍信，去不了外省，但外省的人总会来这里。这个旅社是镇区最大的，每天都有各地的商人、采购员进进出出。

“小姑娘，你这是丢了孩子？”一个穿着藏青色布衣的大婶路过，看到她手里的照片，停下脚步问道。

林巧云摇摇头，喉咙发紧：“是我弟弟，被我爹和后娘给卖了，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大婶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叹了口气：“这...这可不好找啊。现在这世道，有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大婶还是接过照片，凑近了仔细端详。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摇摇头：“没见过，真是对不住了。”

林巧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回答。她从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叠名片大小的卡片，递给大婶一张：“这上面有我家的地址和电话，要是有什么消息，还请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