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这个月的荤券

林巧云若有所思。

她想起秦巧芬说的话，未来那边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连中年人也不种地了。

她不禁好奇，那边的粮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被眼前的活计冲散了。

赵韩财站在田埂上，看着林巧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干活，忍不住叹气：“巧云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林巧云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韩财队长，我以前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结果还不是只多两三个工票？现在省点力气，拿一样的工票，这不是更划算？”

赵韩财被她这番话噎住了。他望着地里三三两两闲聊的社员，愁眉不展：“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大家都这么想，产量能高到哪去？”

林巧云看着他发愁的样子，安慰道：“生活一定能渡过难关。”

这天傍晚，林巧云把在未来复印的照片装进信封，准备寄给府城的二姨。

写信的时候，她想起蒋阿翠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发紧。

第二天，她去镇区看望巧月。巧月见到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慕老师见状笑道：“正好我和司老师有电影票，多一张，一起去看吧？”

林巧云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过电影了，上次还是蒋桂芳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她和蒋桂芳挤在露天电影场的人群里，看着银幕上闪烁的画面，感觉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最终，她点头答应。电影是新片《小花》，讲述一个贫苦家庭被迫卖女儿，后又收养女婴的故事。

巧合的是，养女也叫小花，十多年后在战火中与亲人重逢。

故事情节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个人。林巧云想起自己和巧月重逢的经历，不禁潸然泪下。

慕老师夫妇也是失子后收养巧月，看得几人泪流满面。

就连一向稳重的司老师也在不停擦拭眼角。

看完电影离开，慕老师提议去人民食堂吃涮羊肉。“这几天刚开始卖，天冷正好适合。”

林巧云还从未吃过涮羊肉。

在农村，别说羊肉，就是猪肉也是稀罕物。只有农业社杀猪时才能分到一点。

她只在赵太婆家吃过一次炖羊肉，还是和胡萝卜一起炖的。

林巧云跟着司老师他们走进饭店，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店内人声鼎沸，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这边，这边。”司老师熟门熟路地领着大家往里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桌面映得明亮。

服务员麻利地擦拭着桌面，递上几张油光发亮的菜单。

司老师接过来扫了一眼，起身道：“我去买锅子和羊肉，你们先看看想吃什么。”

林巧云环顾四周，邻桌热气腾腾的火锅香气不断飘来，勾得人胃口大开。

慕老师正在和小巧月说着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一会儿，司老师端着一个铜锅回来，后面跟着服务员送来的调料。

林巧云看着碗里的麻酱，韭菜花的清香混着麻酱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来，我教你调料。”慕老师拿起调料碗，“麻酱要多搅一搅，加点醋和蒜末，这样更开胃。”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调制着。

锅里的水刚烧开，服务员就端上来两盘现切的羊肉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在白瓷盘中排列得整整齐齐。

紧接着又是萝卜片、白菜和一碗鲜切面条。

“来，巧云，尝尝这个。”慕老师用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在沸水中轻轻涮动，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珍宝，“别烫太久，容易老。刚变色就可以吃了。”

林巧云接过慕老师递来的羊肉，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肉片入口即化，鲜嫩多汁，一点点膻味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让整体风味更加浓郁。

她不由得想起未来那些吃不出区别的牛羊肉，心里暗暗感慨。

“好吃吧？”慕老师笑着问，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慈爱，“这家店的羊肉是附近最好的，选的都是小羊羔。”

小巧月也吃得眉开眼笑：“姐，这个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香！”

两盘羊肉很快就见了底，大家都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盘。

司老师的筷子在空盘上轻轻敲了敲，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这个月的荤券...”

话未说完，小巧月就很懂事地放下了筷子，虽然眼中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但还是笑着说：“我已经吃饱了。”

林巧云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据：“司老师，慕老师，用我的吧。”

“这怎么行！”两位老师异口同声地推辞，“你自己留着用。”

“这些票再过几天就用不了了，不用白不用。”林巧云将票递到慕老师手边，“再说了，今天吃得这么开心，我也想多吃点。”

慕老师接过票仔细看了看，果然多数只剩一个月有效期，有几张更是只剩几天就要过期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那可不能浪费。”

很快又端上来两盘羊肉，周围食客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林巧云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对了，”慕老师突然想起什么，“你们知道吗？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御厨的徒弟，这些刀工都是祖传的。”

司老师接过话头：“是啊，你看这羊肉片，薄如纸却不会散，火一烫就卷起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酒足饭饱，临走时，司老师还用快过期的票买了手抓羊肉和羊蹄：“给青松带点，他整天忙着，难得吃顿好的。”

林巧云接过散发着香气的饭盒，心里泛起一阵温暖。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十月底。

北风呼啸，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下，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凉意。

不过林巧云一点都不担心寒冷，她和青松都有新棉衣，还把秦巧芬帮忙买的样品棉衣改成了褥子。

这天，林巧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空气中飘来阵阵咸香，那是韩二婶家腌制咸鸭蛋的味道。

韩二婶的咸鸭蛋是远近闻名的好，每个都是红心流油，咸香适中。

林巧云循着香味来到韩二婶家，院子里晾晒着一排排的咸鸭蛋。

“二婶，在家吗？”林巧云站在院门口喊道。

“哎呀，是巧云啊！”韩二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快进来坐！”

“二婶，我想买些咸鸭蛋。”林巧云走进院子，看着那些晾得发亮的咸鸭蛋。

“想吃随时过来取就好，还买什么！”韩二婶一边擦手一边热情地说，“要多少尽管拿。”

“是要送人的。”林巧云解释道。

“那八分钱一个。”韩二婶说着就要去挑选。

“还是一角吧，二婶的手艺值这个价。”林巧云笑着说，“您这咸鸭蛋可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