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九块五的红糖

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挣钱，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甜。

她沿着集市路闲逛，想买些红糖带回去给婶子。

可是逛了好几家店，都没找到卖散装红糖的。

“未来怎么都不卖红糖呢？”她正自言自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姑娘，又来买东西啊？”是李婆婆。

林巧云回过头，看见李婆婆正收拾摊位准备回家。“是啊，想买点红糖，可是找不到。”

“红糖？”李婆婆笑着说，“超市里有卖的，不过都是包装好的。你要是想买散装的，得去老街那边的杂货铺。”

“老街？在哪儿？”

“从这儿往东走，过了天桥就是。那边还保留着些老店铺，什么都有。”

林巧云道过谢，按着李婆婆说的方向走去。

过了天桥，街道风格骤变。

青石板路面，木制店铺，处处透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林巧云站在街道中央，茫然地左顾右盼，瘦削的身影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攥紧了衣袋里的十八块钱，这是她所有的积蓄。

商铺的玻璃橱窗映着她略显局促的身影。

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吸引了她的注意。

店门口，一个中年老板正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时地在上面划动。

林巧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老板......”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请问这里有糖卖吗？”

老板头也不抬，随手指向店内：“第二排架子，自己看。”

这样随意的态度令林巧云愣了一下。

在她的记忆里，合作社的商品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藏在玻璃柜台后面，就连想碰一下都会招来售货员的呵斥。

而现在，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摆在架子上，任人挑选。

她小心翼翼地在货架间穿行，生怕碰倒什么。

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上印着各种新奇的文字，有些她甚至都不认识。

“QQ糖？口香糖？”她低声念叨着这些陌生的名字，“这些都是什么糖啊？”

她拿起一包糖果仔细端详，包装上写着八块五的价格。

这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但想到自己兜里的十八块钱，又稍稍安心了些。

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找到想要的红糖。

她只好又走回柜台前，小声问道：“老板，请问红糖在哪里？”

老板这才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红糖得去超市买。”

说着指了指街道尽头的方向，“往那边走，有个大超市。”

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林巧云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物。

透明的玻璃墙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她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心跳得厉害。

“没事的，就当是去合作社。”她给自己打气，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跨进了超市的自动门。

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外面热得像蒸笼，这里却凉快得像是在山洞里。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跟着人群穿过闸机。

超市里的景象让她目不暇接，货架一排排延伸到视线尽头，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

周围的人们推着购物车，随意地将商品放进车里，这种场景让她既羡慕又感慨。

她在偌大的超市里转了好久，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红糖区。

旁边还摆着各种粮食，大米、面粉、杂粮应有尽有。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用塑料袋装了约莫一斤红糖。

“九块五。”称重的工作人员报出价格时，她心里一紧。

这价格确实不便宜，但想到以前用一篮子菜才能换两斤红糖，这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结完账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店铺霓虹闪烁，勾勒出一幅绚丽的夜景。

但林巧云无心欣赏，她急匆匆地往未来老宅赶去。

一切准备就绪，把手按在灶台的圆坑里回到现在的老宅。

回到里屋，她点起一支蜡烛。

昏黄的烛光下，她小心翼翼地把红糖藏进箱子里，然后开始清点自己的家当。

十五双袜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一件略显发旧的白背心，几支铅笔和本子，还有从赵太婆那里换来的鸡蛋。

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弥足珍贵。

她轻轻抚摸着这些物品，突然想起了那个灯火通明的超市。

那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价格清清楚楚地标在上面，不需要用物品去换，只要有钱就能买到。

林巧云坐在箱子旁，听着远处传来的虫鸣声，思绪开始飘飞。

她想起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想起了超市里整齐的货架，想起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那个陌生的世界虽然让她感到恐惧和不安，但也带给她希望。

她知道，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她也能像那些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在超市里购物，不用再为一块红糖的价格发愁。

夜渐深，林巧云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但枕边那包红糖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翻了个身，想着明天该怎么解释这包红糖的来历。

或许可以说是从集市上买的？还是说是谁送的？

各种想法在脑海中翻腾，直到疲惫渐渐袭来，她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林巧云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晨光从墙缝里透进来，照在她消瘦的脸上，眼下的青黑显得格外明显。

灶台上的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的玉米碴子粥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她用铁勺轻轻搅拌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墙角那堆整齐码放的柴火。

她现在恨不得把所有活都提前干完，好腾出时间去那个神奇的地方。

只是地里的活太多，每天都要下田忙活，不能像上次那样去那边的工地帮忙。

她只能趁着太阳落山后，在集市路上转转。

厨房后门传来“吱呀”一声，林青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林巧云看着弟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

林青松蹲在门槛上，从口袋里掏出那管已经瘪得不成样子的牙膏，在门槛上使劲摁着挤。

牙膏管发出“吱吱”的声响，却只挤出一点点白色的膏体。

“水泥厂那边不让咱们去了，”他吐掉嘴里的泡沫，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大河湾村的人发现了。”

林巧云默默点头，手上继续搅动着粥。

水泥厂是人家村的产业，连自己村的孩子都不够分，哪能让外村人去。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