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身世（三）

他讲述着如何将陈雨托付给陈闻，如何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说辞。可陈闻却在钱徐北面前多嘴，让一切都露出了破绽。

“那个钱徐北......”陈雨皱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真的那么厉害？能从这点线索就查到这么多？”

柳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可就是这样的巧合，却引来了那些不该来的人。”

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哼，苏岩始终站在那里未发一言，但他身上的杀气却越来越重。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陈雨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连忙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苏岩，现在杀他们已经没有意义了，别为这种人脏了手。”

她能感觉到苏岩的手在微微发抖，知道他在强压着怒火。

“那些黑影阁客......”苏岩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是钱家派来的？”

柳绍摇了摇头：“不全是。有些是钱家的人，有些则来自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陈雨心中一惊，“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柳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认得这个吗？”

陈雨接过玉佩，只见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做工精致。她仔细端详着，却摇了摇头：“不认得。”

“这是雨安翁主留给你的。”柳绍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便将这枚玉佩交给了我，让我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你。”

陈雨捧着玉佩，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她能想象到，当年那个孤独的公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枚玉佩托付给柳绍。

“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字......”柳绍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忽，“那个字，或许能告诉你一些事情。”

陈雨翻过玉佩，只见背面确实刻着一个字，但那字迹已经有些模糊，难以辨认。

但她终于明白了柳绍之前说的“有心人”并非冲着她来。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那些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十七年前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公主和慕柳莹都已命丧黄泉，那个预言中的孩子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若真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又何必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房间里的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陈雨抬头看向柳绍，声音有些发涩：“他们把我视作义父的亲生闺女，真正的目标其实是......”

“对，是我。”柳绍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站在窗前，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柳绍转身，整理衣袖的动作透着一丝烦躁，眼底闪过一抹压抑已久的戾气：“我要提前回金陵。在这里蛰伏太久，让那些人以为我成了没牙的老虎，连阿猫阿狗都敢来踩一脚。”

陈雨心中一紧，手心渗出冷汗。她很清楚，柳绍这三年被囚禁折磨，功力大不如前。而那些对手却在不断变强。此时回金陵，无异于赤手空拳闯虎穴。

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陈雨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柳绍和苏岩之间游移：“我们一起去金陵吧。这下你俩就能相依相伴了，做事也方便些。”

苏岩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他本就有此意，如今陈雨也同意，便决定提前启程。

大年初二的清晨，寒气逼人。苏岩带着陈雨和四个孩子回暖春镇祭拜。晨雾还未散去，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水墨画。

秋涛得知他们要去金陵，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你们现在真是越混越牛。”说起苏岩和陈雨成亲的事，他不住地摇头，“就是可惜我没能及时送上祝福。”

“迟来的祝福依然温暖。”陈雨笑着说，眼角的笑意温暖了这个寒冷的早晨。

秋涛搓了搓手，一本正经地说了一串祝福语。随后，他带着他们踏上了山路。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草叶，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路上，秋涛絮絮叨叨地说起镇上铺子的近况。李萱用陈雨留下的方子琢磨出了一锅老卤，每天都有人来买卤味。加上时令新品，铺子在平渡镇越发红火。

“对了，”秋涛突然压低声音，“钱家搬走了。”

陈雨默默点头，钱徐北拿了打探消息的银子就带全家连夜搬走。他太了解柳绍的手段，知道自己编造的故事说不定无意中说中了什么。虽然柳绍已不是护龙堂堂主，但钱徐北已在陈雨身上栽过跟头，不敢再冒险。

“那天晚上狗叫声把我惊醒，”秋涛回忆道，眉头微皱，“出去一看就见钱家人的背影。我担心出事，也没追。”

“你没追是对的。”陈雨轻声说，“少了这户人家，村子反而清净。”

“可不是。”秋涛也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们走后，走在路上都舒坦多了。”

陈雨跟着笑，却没说更多。秋涛这样的直性子，只需知道钱家不是好人就够了。至于钱家的下落，自有苏岩和柳绍处置。她不由得想起钱小虎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心头掠过一丝不适。

山路越发陡峭，脚下的碎石随着脚步滚落。陈雨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思绪纷乱。她发现自己的心也在慢慢变得坚硬。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原本对死亡充满敬畏。但在这个时空里，随着对这里规则的了解，她的某些观念在悄然改变。从钱小虎之死，到她炸伤那三个混混，再到苏岩处理的那些人，她已不再执着于用法律来裁定是非。

在这样的时代，那太不现实。何况事关性命，她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沮丧，却又无可奈何。

正想着，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安抚了她烦躁的心绪。

“不用想太多。”苏岩轻声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陈雨惊讶地摸了摸脸，不知自己是否表露了什么。山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苏岩伸手替她拢到耳后。

“你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只是猜到你在想什么。”苏岩柔声道，眼底盛满了温柔，“别管他们，随心所欲去追逐梦想。”

“嗯。”陈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初春的寒意。山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为大地镀上一层金色。

秋涛回头时，看见两人牵着手，苏岩那张常年冷淡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温柔。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赶紧转回头，抱紧怀里的幺娃。

“当心点，这坡路够呛。”他拍了拍大佑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