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世（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陈雨的身子猛地一颤，几乎是跳着起身，快步冲出饭厅。

苏岩和小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雨仔细打量着苏岩，见他步伐稳健，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她敏锐地注意到，苏岩的左手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门框。

“你回来了。”陈雨小跑过去，扑进苏岩怀里。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像是要确认眼前人的真实存在。

“嗯，我回来了。”苏岩紧紧抱住她，声音低沉而温柔。

陈雨把脸埋在他胸前，熟悉的香露皂香气包裹着她。然而就在这清新之下，她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味道很淡，却让她的心猛地揪紧。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抓住苏岩的衣襟。千言万语在喉间打转，却在看到饭厅里好奇张望的孩子们后，全都咽了回去。

“秦霜，”陈雨强自镇定地说，“咱们煮清汤饺子吧，让他们蘸醋吃就好。”

“不是说好要煮酸汤水饺吗？”秦霜疑惑地问。

“一大早的，还是清淡些好。”陈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底的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

饺子刚煮好，小四突然出现在门口，说弟兄们都想吃酸汤的。陈雨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去厨房重新调制了一份酸汤。

待孩子们都吃完早饭，陈雨立刻拉着苏岩进了书房。房门一关，她再也按捺不住：“你受伤了！”

苏岩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无奈地笑了：“就一道小口子，已经上药了。”

“在哪儿？让我看看！”陈雨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在她的注视下，苏岩缓缓脱下上衣。左臂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虽然没有渗血，但纱布边缘隐约可见一道暗红的痕迹。

“你看，我活动自如，就破了点皮没事。”苏岩活动了下手臂，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陈雨不放心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当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时，苏岩失笑：“真没事，要是腿上有伤，我能走得这么稳？天冷，让我把衣服穿上吧。”

陈雨这才意识到他还光着上身，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快穿上，都受伤了还这样。”

“让我脱衣服的是谁？现在又说我，”苏岩一边穿衣服一边调侃，“阿雨，你这样我很伤心啊。”

陈雨抿着嘴没说话，伸手帮他整理衣领。

看着苏岩疲惫的面容，心中不由一软，他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道新添的伤口从衣袖下若隐若现，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虽然知道他是在故意卖惨，但想到他一夜未归还受了伤，陈雨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苏岩坐在檀木椅上，朝她伸出手，眼神温柔似水：“让我抱一下。”

陈雨迟疑片刻，目光在他的伤处流连。

见她犹豫，苏岩轻笑：“怎么，怕我吃了你？”

陈雨白了他一眼，还是迈步向前。她的步伐很轻，生怕碰到他的伤处。

苏岩将她轻轻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动作间牵动伤处，他眉头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你的伤...”陈雨担忧地看着他的手臂。

“手臂受伤而已，腿上没事。”苏岩轻声安抚，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别担心。”

烛火在风中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陈雨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始终注意着不碰到他的伤处。

“想知道刺杀的真相吗？”苏岩突然问道，声音低沉。

陈雨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的温柔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查清楚了？”她轻声问。

苏岩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烛火上：“是的。这件事，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陈雨一愣，心头突然涌上一丝不安。

“记得我之前提过武宗的事吗？”苏岩收回目光，看向她，“还有你那位素未谋面的叔叔陈默。”

陈雨回想起来：“你说过，当时还说知道得越多，担的责任就越重。”

“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了。”苏岩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个秘密，本该永远埋藏。但现在...”

陈雨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有人发现了什么？”

“是的。”苏岩轻抚她的发丝，“让我从头说起。武宗登基前，他的兄长陶帝驾崩，留下皇后和一个早产的小公主...”

夜色渐深，苏岩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他讲述着一个关于皇室的秘密，讲述着武宗如何对待侄女如亲生，讲述着那位雨安翁主如何遭遇婚姻变故。

“公主的婚事本该圆满。”苏岩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驸马是武宗亲自挑选的，门第相当，才貌双全。但婚后不久，驸马就染上了重病。”

陈雨听着他继续讲述，讲述那位公主如何在金陵郊外的庵堂中度过余生。

“那座庵堂，就是永安庵。”苏岩停顿了一下，“而那位公主，就是你真正的母亲。”

出乎意料的是，陈雨听完这个消息异常平静。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她本就不是原主，对这具身体的血缘关系并没有太深的共鸣。

但还有些细节让她在意。

“陈雨应该不是雨安翁主和那个驸马的孩子吧？”她问道。

苏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说得对。公主和驸马并未留下子嗣。武宗还特意请御医为公主诊脉，以防有什么隐患。”

“所以...”陈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那会儿公主腹中已有小世子，当朝圣上将如何处置？”

苏岩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那个孩子不会出生。类似的事情在武宗在位时就发生过，只是对象是宗族中的一位女子。”

陈雨若有所思。这个故事里似乎还有更多未解之谜。她注意到苏岩说话时的细微表情变化，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

“那陈雨是...”她试探着问。

苏岩沉默了片刻：“这就是最关键的部分。雨安翁主在庵堂中确实生下了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的父亲...”

陈雨望着苏岩，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昏黄的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温柔而深邃。

“那位公主后来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我是说...我的生母。”

苏岩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书房内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传闻说她是沐日光而孕。”苏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天空中出现了七彩祥云，整个汴梁都沐浴在异样的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