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年夜饭（一）

此刻，苏岩正在柳绍房中。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桌上摇曳。

“义父。”苏岩站在柳绍面前，神色凝重。

柳绍沉声问：“对今日的刺客，你有何看法？”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应是有人借黑影阁客之名行事。”苏岩眉头紧锁，“他们的身手虽然不错，但与真正的黑影阁客相比还是差了几分。”

“在这节骨眼上对付陈雨，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柳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苏岩摇头：“义父，恕我现在想不清楚。大概是当局者迷了吧，一时难以冷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

“也罢。”柳绍叹道，“这事由我来查，你好好陪着陈雨。明日就是除夕了，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过个安生年。”

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对了，”柳绍忽问，“最近可有王默的信？”

“没有。”苏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凝重。

苏岩心中一凛。王默既然知道他们在此，必会设法送信。信件若未收到，要么是被人截获，要么是王默已被控制。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紧。

“义父放心，我会安排人手。”他沉声说。

“记住，靖安军不可轻举妄动。”柳绍的语气中带着警告。

待苏岩离开后，柳绍独自坐在房中，思绪飘向往事。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想起了陈默——那个护龙堂仅次于他的老三，苏岩最得意的师父，却因陈年旧伤早逝的人。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时光的痕迹。

“老三，”柳绍轻声说，仿佛在与故人对话，“若你在，事情或许不会变成这样。你当年所做的，究竟划不划算呢？等回金陵，我带阿岩和陈雨去看你，给你带一坛好酒。你一定也想看看，那个当年的小女娃，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吧？”

房间里只有油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窗外，夜色渐深，星光点点。

苏岩一夜未归，直到除夕清晨才回到家中。

陈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她的手顿了顿。那熟悉的脚步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随即又涌上一阵担忧。

“你回来了。”陈雨转身看向门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苏岩站在厨房门口，身上的衣服整洁如常，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的疲惫更是遮掩不住。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陈雨脸上停留了片刻。

“一夜没睡？”陈雨一边问，一边转身去灶台前盛粥。瓷碗与勺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掩盖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嗯。”苏岩的语气平淡，仿佛昨夜只是出去散了个步。

陈雨端着粥碗转身，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每次提到刺杀的事，苏岩总会露出那种自责的神情，她不忍心再揭他的伤疤。

“先吃点东西吧，我熬了红枣枸杞粥。”她将碗放在桌上，又转身去拿咸菜，“等会儿洗个澡好好休息。”

苏岩点头应了声，在桌前坐下。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但陈雨能看出他的疲惫。她想起昨天那些突然出现的黑影阁客，心里一阵发紧。

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粥勺轻轻碰撞碗壁的声音。陈雨站在一旁，看着苏岩一口一口地喝粥。

“阿雨，”苏岩突然开口，“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陈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转身去了外间。她知道苏岩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但又忍不住担心。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有些烦躁。

外间已经热闹起来，小四和其他孩子们正在帮忙准备年夜饭的食材。陈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姑娘，这些萝卜要切成丝吗？”小四举着手里的萝卜问道。

“对，切细一些，晚上要炒青笋萝卜丝。”陈雨接过萝卜，示范着切法。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案板上摆满了各色食材。陈雨一边处理着食材，一边分派任务给孩子们。她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试图不去想那些令人不安的事。

苏岩洗完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眼神柔和了几分。

“公子！”小四发现了他，出声喊道，“您要不要也来帮忙？”

苏岩走进厨房，接过陈雨手中的菜刀，“我来吧，你歇会儿。”

陈雨看着他熟练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鱼，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虽然昨天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但此刻的温馨却是真实的。

“这鱼要片薄一些，”苏岩一边片鱼一边说，“晚上做酸菜鱼。”

“嗯，”陈雨应道，“我已经把酸菜泡上了，晚上直接用。”

厨房里渐渐飘起各种香味，蒜香排骨的香气与酸萝卜老鸭汤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陈雨特意分成了两份，一份做糖醋给孩子们，另一份做蒜香的给苏岩。

午饭时分，陈雨煮了一大锅鸡汤面。她给苏岩装了满满一大碗，又准备了辣椒油，端着食盒来到他的房间。

“阿雨？”苏岩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是我，”陈雨推开门，“中午了，要不要吃点面？”

苏岩应了一声，陈雨走进去帮他穿上外衣。两人坐在外间的矮桌前，热气腾腾的鸡汤香气弥漫在房间里。

“阿雨，”苏岩突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感激有你一直陪伴。”

陈雨愣了一下，没有追问。她知道苏岩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和陪伴，而不是追问昨天的事。

下午，苏岩没有休息，而是留在厨房帮陈雨准备年夜饭。看着他熟练地片鱼，陈雨心里暖暖的。

一道道菜品逐渐完成：蒜香肋排、樱桃肉、醋香排骨、酸菜鱼、清炒青笋丝、油淋秋葵......陈雨每样都准备了大小两份。

七十七带人来搬菜的时候，陈雨还在担心不够吃。

苏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够的。”

夜幕降临，院子里张灯结彩，年夜饭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陈大佑跪在凳子上，兴奋地数着桌上的菜品。

“一共十个菜！”他转头看向陈雨，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小手指着一道道菜品。

陈雨看着孩子天真的模样，想起前几日他们还在为一顿饱饭发愁，如今能有这样丰盛的年夜饭，内心不禁涌上一股暖意。她伸手轻轻揉了揉陈大佑的脑袋，“对，十个菜，十全十美。”

“十全十美就是十分完美，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陈大佑一脸得意地解释，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老师教过我的！”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混合着窗外飘散的炊烟，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