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北冯清雨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人抵达了预定的落脚处。这是一座偏僻的庄子，四周树木葱郁，易守难攻。

“公子，赶紧溜进去吧，让我替您处理伤口。”栋铭刚要搀扶苏岩下马，却见他神色骤然一凛。

“何人在此？”苏岩冷声问道，右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月光下，一道白色身影从庄子的门廊处缓步而出。那人一袭白衣，腰系金带，手中折扇轻摇，整个人如同被月光笼罩的谪仙，风姿卓绝。他的容貌称得上俊美，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苏岩眸光微动，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不愧是柳绍的徒弟，警觉性倒是一点未减。”来人含笑开口，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慵懒，“放心，若我真有歹意，你也不会这般轻易就逃出岳思刀的追杀。”

苏岩并未放松警惕，手始终按在剑柄上。他的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男人。

“看你伤势不轻，不如先进屋处理？”白衣人轻摇折扇，目光落在苏岩被鲜血浸透的衣襟上。

苏岩沉默片刻，忽然躬身一礼，“见过南陈柳爷。”

栋铭这才知晓眼前之人竟是当朝摄政王北冯清雨，连忙跟着行礼。他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摄政王为何会在此处？他与苏岩之间又有什么渊源？

屋内烛火摇曳，两个青衣小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布巾。苏岩婉拒了她们的帮助，由栋铭替他处理伤口。

最重的伤在肋下，那一剑若是再深些，怕是就要伤及内腑。栋铭小心地为他清创包扎，看着狰狞的伤口，心中不禁一阵抽痛。苏岩除了偶尔眉头微皱，始终面色如常，仿佛被处理的不是自己的伤口。

待换过干净衣裳，苏岩在北冯清雨对面坐下。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不知王爷此来，有何见教？”苏岩开门见山地问道。

北冯清雨唇边挂着温和笑意，“听闻柳先生未死，特来向他的爱徒讨教几句。”

这句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苏岩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北冯清雨也不着急，只是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即便风尘仆仆，浑身是伤，也掩不住他骨子里的傲气。能在岳思刀的重重追杀下全身而退，这份本事着实不俗。

他挥手示意，便有侍从捧着一柄乌金长枪上前。这枪通体漆黑，枪身上隐约可见繁复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听闻苏公子枪法无双，这柄青霜想必与你很是投缘。”北冯清雨轻笑，扇子轻轻敲击着掌心，“除你之外，怕是再无人能驾驭此枪了。”

苏岩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长枪上，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这确是当年师父所赠，因匆忙离京未能带走，不想今日竟由北冯清雨送到面前。

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北冯清雨，“王爷此举，是何用意？”

北冯清雨收起折扇，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你我都心知肚明，岳思刀不过是个棋子。真正要置你于死地的，是那些觊觎你师父秘籍的人。”

“所以？”苏岩淡淡问道。

“所以我来给你一个选择。”北冯清雨直视着苏岩的眼睛，“你可以选择继续逃，但你知道，总有一天会被追上。也可以选择留下，我可以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苏岩沉默不语，目光却愈发深邃。屋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北冯某人的笑容带着几分深意，目光落在苏岩身上。屋内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窗外蝉鸣阵阵，夏夜的闷热让人心浮气躁。

“苏岩，我要见柳先生。”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岩端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师父身体不好，不见外人。”他语气坚决，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北冯某人不急不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轻轻推到苏岩面前。信封上的火漆印还完好无损，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那就请你把这封信带给柳先生，这事得看他拍板。”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苏岩腰间的剑鞘，“还有，岳思刀近期怕是无暇找你麻烦了，你尽可放心。”

烛光下，苏岩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指节已经不自觉地收紧。岳思刀的事，他本以为做得够隐蔽，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了。

北冯某人起身，衣袖轻拂，带起一阵微风。“我对你们二人并无恶意，并非想笼络你们，就当...一切都为日后着想。”

说完，他带着随从离开，还有房里的两个丫鬟，同样躬身施礼便随后退出。院中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远，夜色重新归于寂静。

栋铭仔细探查四周，确认无人监视后回来向苏岩汇报：“公子，他们都走了。”

苏岩点头，将桌上的信收入怀中。信封入手，触感冰凉，却仿佛有千钧重量。

“公子，青霜...”栋铭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苏岩背后的剑匣上。

“收起来吧。”苏岩轻声道，眼底闪过一丝疲惫。连日奔波，为寻药材，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约定好半夜换岗后，苏岩便去休息了。躺在床上，他却辗转难眠。北冯某人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还有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

凌晨时分，苏岩准时醒来，换栋铭去睡。晨露未干，他站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动作行云流水，却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

天明后，他背上青霜，骑马继续赶路。一路上，他走得很快，却又走得很慢。快是因为担心师父的病情，慢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封信中可能带来的变数。

路过一片竹林时，他停下来休息。竹叶沙沙作响，恍如师父当年教他剑法时的场景。那时的师父，身体还很硬朗，眼神锐利如剑。

等苏岩回到西砚县时，五月已近尾声。城门口的老槐树上，知了正在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要将整个夏天都叫醒。

西砚县的夏天来得很准时。城外有一处湖泊，大小不输碧玉潭，此时荷花已开了不少。粉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在碧绿的荷叶间，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水墨丹青。每天清晨都有孩童采摘荷花和莲蓬，到府城里贩卖，赚些零用钱补贴家用。

陈雨让人买了些荷花和莲蓬回来，正在院子里煮荷花冰粥。阳光透过院墙上的爬山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将糯米、薏仁、莲子和冰糖，连同泡过荷花的水一同下锅熬煮。锅中飘出的香气引来几只蝴蝶，在院子里轻盈地飞舞。等煮熟后，将砂锅放入吊篮中，挂到水井里降温。待凉透后取出，撒上切丝的荷花瓣，一碗清香四溢的荷花冰粥便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