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酒楼（二）

陈雨蜷缩在被窝里，手里紧握着汤婆子贴着小腹，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汗水浸湿了鬓角的碎发，她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农历四月的阳光正好，窗外一片明媚。院子里，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的鸣叫。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可此刻的陈雨却像个废人一般动弹不得。

“小姐，喝点热水吧。”丫鬟灵儿端着一碗温水，担忧地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主子。

陈雨微微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小腹里像是有把钝刀在来回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疼痛。

“这可怎么办才好？”灵儿急得直跺脚，“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钱婆婆闻声匆匆赶来，她是府里的老人了，见陈雨疼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查看。

“怎么会这般疼？”钱婆婆皱着眉头，手掌轻轻按在陈雨的小腹上，“头一回是该疼的，可也不该疼成这样啊。让我叫那位老神仙来给你看病。”

不多时，宁智枝便来了。他仔细为陈雨把脉，眉头微蹙：“气血不畅，疼痛也属正常。喝些暖和的红糖姜茶，这次月事过后，我开副药方，先服七天。下回觉得小腹胀痛时再服七天，应当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多谢宁大夫。”钱婆婆连忙道谢，又吩咐丫鬟去煮红糖姜茶。

陈雨躺在床上，只觉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她闭着眼睛，任由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上辈子从未这般痛过，即便是第一次来月事，也不过是些许不适。后来即便熬夜过度，顶多腰酸背痛，从未有过这种刀绞般的痛楚。

“小姑姑，你怎么了？”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是孩子们。

“别进来。”钱婆婆连忙拦住想往里闯的孩子们，“你们小姑姑有些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

大佑几个孩子不懂事，只当小姑姑又病了，吓得直掉眼泪。陈雨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又酸又暖，却也无力安慰他们。

好在这样的剧痛也就持续了两天，后面便渐渐缓和了。等到能下床走动时，陈雨才发现自己瘦了一圈。

“小姐，您总算好些了。”灵儿端来一碗补汤，“这些天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陈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你们了。对了，陶然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在外间候着呢。”

陈雨喝完补汤，整理了下衣裳，这才让陶然进来。

“小姐。”陶然进门就跪下行礼，“属下打探到了西砚县城的情况。”

“说说看。”

“西砚县城就两家酒楼。”陶然恭敬地说道，“欣来酒楼开了二十多年，算是老字号了。这些年虽有其他酒楼开张又倒闭，但一直屹立不倒。至于西湖酒楼，才开了四年。”

陈雨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她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起初两家倒是相安无事，各有各的客源。欣来酒楼根基深厚，老顾客不少。西湖酒楼虽是新开的，但有墨家公子们捧场，生意也不错。”

“后来怎么就起了冲突？”陈雨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陶然脸上。

“说来话长。”陶然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欣来酒楼的老东家病倒了，他儿子丘光接手。这丘光能力不及他父亲，被西湖酒楼连着坑了两回。有一次还闹出食客吃坏肚子的事，赔了不少银子不说，多年的名声也坏了。”

“所以西湖酒楼是故意的？”陈雨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正是。”陶然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继续道，“背后是墨家旁支的墨建智在作祟。这墨建智和丘光有过节，年轻时因一场冲突折断了左手小指，就记恨上了丘光。”

“就为这点小事？”陈雨有些诧异，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陶然摇摇头：“不止如此。当年那场冲突，墨建智不仅折断了手指，还当众出了丑。他本想娶城里首富的女儿，结果那姑娘亲眼看到他出丑，转头就退了亲。墨建智一直认为是丘光毁了他的姻缘。”

“原来如此。”陈雨冷笑一声，“男人记仇起来，当真比女人还要可怕。”

“墨建智一直想报复，但墨家长房老夫人在世时常去欣来酒楼用膳，他不敢轻举妄动。等老夫人去世后，他就让小妾的哥哥开了西湖酒楼，专门和欣来酒楼作对。”

陶然顿了顿，又道：“这些年，西湖酒楼没少使绊子。先是挖走欣来酒楼的几个厨子，又故意压低价格抢客源。最近听说，他们还在打算收购欣来酒楼。”

陈雨站起身，走到窗边。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好不惬意。可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

“去找人给欣来酒楼估个公道价，不必趁人之危。”她转身吩咐道，“另外，给墨家六爷递个信，就说我要买欣来酒楼。”

“是。”陶然应声，“那西湖酒楼那边......”

“暂时不用管他们。”陈雨淡淡道，“先把欣来酒楼的事办妥。对了，打探清楚那几个被挖走的厨子现在在哪里。”

交代完买酒楼的银子和跑腿费用，陈雨便开始琢磨起找厨子的事。她走到书案前，翻开一本账册，仔细计算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得找墨云霄帮忙，毕竟他人脉广阔。只是不知道，这位墨家六爷愿不愿意伸这个援手。

窗外的风轻轻吹起纱帘，带来远处的炊烟气息。陈雨抬头望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陈大佑蹦蹦跳跳地追着二欢和三美，穿过后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花木。三个孩子的欢声笑语在庭院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枝头的麻雀。

“二欢，你躲在那棵桂花树后面也没用！”陈大佑得意地喊着，脚步却在转过假山时猛地顿住。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倒在后门口，暗红色的血迹从他的额角蔓延至脸颊，在泥泞的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陈大佑呆立在原地，小脸瞬间失去血色。

“啊！”二欢和三美也追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

小七闻声赶来，眉头紧锁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段时日，苏岩已将跟随小四小七来的人员重新调配，只留下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守着柳绍、宁智枝和陈雨等重要人物。虽说院子的防卫不如从前那般森严，但也绝不至于让陌生人轻易闯入。

“带孩子们回去。”小七沉声吩咐一旁的丫鬟，随即蹲下身查看伤者的情况。

那人呼吸微弱却平稳，身上除了头部的伤势外并无其他明显外伤。看来是个不幸的过路人，大概是在逃难途中精疲力竭，才会倒在这里。

“去请宁神医过来。”小七对守在一旁的护卫说道，同时加派人手巡视院落周边，以防有其他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