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雪夜归途

寒风凛冽，魏家宗祠内人声鼎沸。族人们围坐一圈，为了一个疯癫老妇人的安置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炉火噼啪作响，却驱散不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这事总得有个说法。”魏梅氏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最后意有所指地落在族长魏老根身上。

魏老根坐在主位，眉头紧锁。炉火映照下，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阴晴不定。作为族长，他实在不愿意管这烂摊子，可族长的担子压在肩上，由不得他推脱。

“依我看啊——”魏沈氏眼珠一转，抢先开口，她搓着手里的帕子，语气里带着几分算计，“还是得把韩氏找回来。她再怎么说也是魏大刚的媳妇，婆婆总该她来照顾。”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魏梅氏冷笑一声，手指敲击着桌面：“现在想起韩氏来了？当初魏大刚一家欺负她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这话？那会儿她在魏家受的苦，你们都装作看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沈氏立马沉了脸，帕子被她攥得死紧。

“我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魏梅氏毫不示弱，声音拔高了几分，“当初韩氏受苦受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主持公道？那会儿她婆婆打她骂她，你们可都是看热闹的。现在倒好，人都和离了，你们又想让人回来伺候。”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魏沈氏猛地站起来，“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疯卖傻？就她那个性子，指不定就是存心报复！”

眼看两个妇人争执不下，其他族人也纷纷插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说韩氏不孝的，有说魏大刚一家活该的，更有人翻起了几年前的旧账。

“够了！”魏老根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声响。

魏老根环视众人，目光如炬：“既然没人愿意收留，那就一起去找韩氏。这是魏家的事，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这......”族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反对。

“走！”魏老根一声令下，众人只得跟着他往隔壁村去。

寒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一行人踏着积雪，浩浩荡荡地往韩家走去。路上不时有人低声议论，说着魏大刚一家的种种不是。

“当初要不是魏大刚赌钱，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不是嘛，把家产都输光了，还打老婆。”

“听说他婆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整天虐待儿媳妇。”

“可不就是，这下报应来了。”

到了韩家门前，却见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黑锁，门槛上积了厚厚的雪。

“人呢？”魏沈氏急得直跺脚，“怎么锁着门？”

这时，隔壁的小承走了出来，裹着厚实的棉袄，看着这群人冷冷道：“找韩莲？她早就不在这儿了。”

“什么意思？”魏老根皱眉，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已经嫁人了，去了海那边。”小承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魏家人现在想起她来了？晚了。”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魏氏族人目瞪口呆。寒风中，他们的脸色比雪还要白。

“不可能！”魏沈氏第一个跳出来，声音尖利，“她一个和离的妇人，谁敢要她？你胡说！”

正说着，韩云和他新过门的媳妇背着鱼篓回来了。两人看到门前的阵仗，不由得愣住了。

“这位是......”魏老根看向那个陌生的小媳妇，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是韩云的媳妇。”田氏怯生生地说，往丈夫身后躲了躲，“我们家没有叫韩莲的人。”

这下，魏沈氏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积雪沾湿了她的衣裳，却没人顾得上。

族人们慌忙将她扶起，却已经没了继续纠缠的心思。三三两两地散去，只留下满地的脚印和纷飞的雪花。

等人都散了，田氏好奇地问起韩莲的事。

韩云望着远处的海面，眼中泛起泪光：“那是我姐，她不会回来了。”说着，他摸出怀里的信封，纸张已经泛黄，边角都磨损了。

“姐姐说她找到了新的生活，让我们别担心。”韩云的声音哽咽，“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有人真心待她。”

与此同时，秀州府衙内。

“大人，下雪了。”书吏费杰阳站在窗边轻声说道，看着庭院里积起的白雪。

宫天阔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他走到窗前，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稍安：“还好百姓都有了安身之所。这场雪下得及时，明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大人做得对，多亏您反应快，损失只会更大。”费杰阳诚恳道，“那些流民若不是您及时安置，恐怕要冻死在路上。”

宫天阔正要说话，突然有衙差慌慌张张冲进来，脸上还带着风雪：“大人，皇上到了柳溪山庄！”

“什么？”宫天阔猛地站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又像雪花一样转瞬即逝。

“传我命令，立即准备......”他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个衙差冲了进来。

“大人！皇上已经往府衙来了！”

宫天阔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即准备迎驾！”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秀州都掩埋在这片银白之中。远处传来隐约的锣鼓声，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衙门外的街道上，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一队仪仗缓缓而来，马蹄声被雪花消融，却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宫天阔站在府衙门前，看着渐渐逼近的銮驾，只觉得这场雪来得太不是时候。

柳溪山庄内一片忙碌，仆从们匆匆穿梭，御林军来回巡视。庭院中的花香被凉风吹散，更添几分肃穆之气。

周琴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秀州府的地震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驾临。她的目光掠过庭院中来回奔走的侍卫，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夫人。”杜嬷嬷快步走来，压低声音道，“安王爷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周琴微微颔首，整理了下衣襟。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大厅内烛火摇曳，安老王爷正来回踱步，听见脚步声立即转身。“皇上的脸色很不好。”他快步迎上前，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刚才贤荣来传话，说皇上连晚膳都没用几口。”

“能好才怪。”周琴苦笑着摇头，“两个兴州城遭此大难，死伤无数，换做是谁都不会心情愉快。”她顿了顿，“不知宫大人那边...”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侍卫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参见皇上”。

皇帝在贤荣的搀扶下大步走进大厅，面色阴沉如水。周琴和安老王爷连忙跪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