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谈判

夜色渐深，三兄弟踏着月光往家走。路上偶有虫鸣，却衬得人心更加沉重。

“三弟，”陈二牛终于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发涩，“你真要把福生也带去？”

陈三树没有立即回答。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要把所有的忧虑都拖在身后。良久，他才开口：“不能让华氏兄弟的事重演。”

这句话像一块砺头，重重地砸在三人心上。瓦砾抿着嘴，眼眶微红。他还记得华氏兄弟是怎么被活活累死的，那些画面至今让他在深夜惊醒。

“可是...”陈二牛欲言又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二哥，”陈三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兄长，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福生...”

话没说完，却都明白其中深意。三人继续默默前行，各自心事重重。

与此同时，陈老二和季明云也回到了村西的屋子。屋内昏暗的油灯下，季老七和儿子季家辉正焦急地等待着。

季老七见妹妹回来，立刻迎上前。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季明云眼圈发红，顿时心下了然。

“老宅那边...”季明云声音哽咽，“不仅不同意把二丫嫁给家驹，还、还把家里的银钱地契全都收走了。”

“什么？”季老七猛然起身，木凳被带倒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季明云赶紧拉住暴怒的哥哥，“大哥，别去了...我又不是陈家的人，哪有资格去讨什么公道？”

“你这傻丫头！”季老七气得直跺脚，“陈五都帮你赎身了，你分明就是陈家那边的！现在银子都被收走了，你们靠什么过活？”

一旁的季家辉也愤愤不平，“姑姑，要不我去找他们说理去！”

“你给我坐着！”季老七瞪了儿子一眼，转而对陈老二道，“陈五，我妹子是在青楼待过，可那是被逼的。你看看，你成了瘸子她都没嫌弃你，你忍心让她跟着你受苦？”

陈老二被说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灯光下，他的影子不停颤抖，“我、我当然舍不得明云受苦，可阿爹性子倔，我也是被逼无奈！”

“真没用！”季老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要是养不活我妹子，我就带她走！”

这话像一记闷雷，炸得陈老二脸色煞白，“大哥，明云可是我花银子买回的，你凭什么带走？”

“呵！我的妹子我想带就带，你能怎样？”季老七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老二。

季家辉也站了起来，父子俩虎视眈眈地盯着陈老二。油灯的光影在墙上晃动，将几人的影子投射得忽大忽小。

陈老二无计可施，只能求助地看向季明云，“明云，你倒是吭个声啊！”

季明云只是低着头抹眼泪，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地上。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

隔壁，刘林帆听见吵闹声，皱眉看向正在叠衣服的陈大丫，“不管管？”

陈大丫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不用管，他自找的。”

刘林帆愣了愣，“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爹啊。”

陈大丫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灯光下，她的眼神格外冷硬，“你说得对，咱们确实不能看着。正好阿奶他们要去兴州城，祖宅无人照料实在说不过去，咱们搬过去住段时间。农忙季节都已经结束了，这边也没什么活。”

刘林帆张了张嘴，看着妻子眼中的决绝，最终什么也没说。

夜色渐深，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但陈老二家的灯却一直亮着，时不时传出压抑的争吵声。

第二天一早，陈大丫就开始收拾行李。刘林帆帮她搬东西时还是忍不住问：“咱真搬啊？”

“不然呢？”陈大丫语气里满是怨气，手上动作却很利索，“你看他们那样，早晚要出事。”

陈老二对季老七父子的态度也起了变化。一大早就借口干活出了门，留下季明云应付她哥哥和侄子。

“赶紧给爷整个红烧肉！”季老七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屋，声音洪亮。

季明云看向院子，欲言又止。陈老二早出晚归，家里的日子越发艰难。她轻声道：“大哥，家里现在...”

“怎么？”季老七冷笑，“连口肉都不舍得给你亲哥哥吃？”

季明云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昨晚陈老二说的话，心里更是难受。

正在这时，陈老二回来了。他看见季老七还在嚷嚷着要吃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夫君...”季明云怯生生地开口，“大哥想吃肉...”

陈老二深吸一口气，“家里现在这个情况，能吃啥是啥。”

这话一出，季明云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们投靠我们而来，现在连口肉都吃不上，大哥铁定又要搞事情。”

“他们来都两天了，也该回去了。”陈老二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夫君！”季明云声音拔高，眼泪夺眶而出，“他们在老家过不下去才来的，你让他们去哪？你怎能如此绝情？”

陈老二被她这样说，心里也不好受，“我腿都这样了还能养家，他们好手好脚的怎么就过不下去？你在青楼的时候，他们不也没去投奔你？”

这话像一把刀，戳中了季明云的痛处。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咱就剩这俩亲人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求你收留他们一段时间吧！”

陈老二叹了口气，“家里养不起那么多人了。我本想带你去作坊干活，起码还有口饭吃。”

“你要我去摔土坯？”季明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

“这都是暂时的，”陈老二解释道，“等阿爹他们消气了，我再去要回银子。”

季明云看向隔壁已经空了的院子，“大丫是你女儿，家里都这样了，她怎么不来帮忙？”

“那丫头脾气倔，说了也没用。”

季明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窗外的暮色渐沉，屋内昏黄的油灯映照着她疲惫的面容。

与陈老二周旋了大半天，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对话。

“明云啊，你也知道，我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陈老二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一副为难的模样，“你哥哥他们来了，我自然得管饭。可这一天三顿的，实在是...”

“二哥，你这话说的。”季明云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我嫁给你时，可是带了不少嫁妆的。”

“那些嫁妆...”陈老二眼神闪烁，“不都用在日常开销上了吗？”

现在想来，季明云只觉得一阵心寒。她狠狠地将手中的帕子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季老七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间走了进来。他搓着手，笑眯眯地凑到妹妹跟前：“小妹，陈老二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