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手艺与尊严

等欧志远和沈娘子赶到时，只见欧志语已经骑在施氏身上，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抽着。那声音清脆响亮，在院子里格外刺耳。

施氏的头发散乱，衣裳也不整齐，狼狈地想要推开欧志语，却被死死压制着。

施秋康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志远兄，快劝劝令妹，有话好说啊！”

沈娘子看得眼热，不仅不劝，反而叫嚷着：“言言，你让开，让娘来打！这泼妇早该教训教训了！”

这话一出，施秋康差点晕过去，脸色煞白地靠在墙边。

赵海琴和竹永康闻讯赶来，看见这场面都愣在原地。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因为打架的都是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上前劝阻。

陈二牛和陈三树姗姗来迟，正好看见欧志语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施氏脸上。那声音之大，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够了！”陈二牛终于沉声开口，“欧姑娘，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欧志语这才停手，沈娘子连忙将她拉起来。施氏捂着高高肿起的脸，眼中满是怨毒，却不敢再说什么。

众人齐聚前院，陈二牛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地问明缘由。原来施氏见欧志语这些日子总能带钱回来，就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话传到沈娘子耳中，才有了今日这一场。

施氏站在院子里，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声音尖锐地质问道：“什么聚宝轩天天给钱？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不轮到我们头上？”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几个妇人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就是就是，怕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

“我看八成是攀上了什么有钱人家。”

陈二牛听着这些恶意的揣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张大娘若是有欧姑娘那般手艺，自然也能日进斗金。只可惜，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这份本事。”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显然对珍娘这个行当一无所知，却又不愿承认自己的无知。

赵海琴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解释道：“珍娘是制作女子首饰的手艺人，和绣娘一样全凭真本事混饭吃。这可不是一般人想学就能学会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好的珍娘一月能挣几十两银子，这可不是我胡说，而是实打实的事实。”

两个嚼舌根的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顿时恼羞成怒地瞪向施氏，“都是你胡说八道，害得我们跟着丢人现眼！”

欧志语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争吵，心里泛起一阵冷笑。这些人平日里不知少说了多少闲话，今日不过是恰好被戳穿罢了。

两个妇人见状，连忙向欧志语赔不是，“欧姑娘，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胡乱猜测。”

欧志语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两个的认错我就笑纳了，不过下次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警告。

施氏见状更加不忿，脸涨得通红，“你们都帮着她说话！我看你们是被她收买了！”

“阿娘！”施秋康突然怒喝一声，吓得院子里的人都是一震，“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施氏顿时慌了神，连忙追上去，“儿啊，我不能走啊...你让我去哪儿啊...”

竹永康看着这一幕，灌了一大口茶水，“今日总算见识到什么叫无理取闹了。”他转头对赵海琴说：“走，喝一杯去！这种闹剧看多了心烦。”

欧志远作揖道：“今日诸位替小妹说话，这酒该我请。”

欧志语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牡丹的荷包，“这是今日赚的一两银子，给你们喝酒。”荷包上的牡丹栩栩如生，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陈三树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欧姐姐，做珍娘真这么赚钱？一天就能赚一两银子？”

欧志语耐心解释道：“聚宝轩给珍娘一成分成，若是自创花样还能多赚些。今日卖了六根簪子，我就顺手牵羊拿了点小钱，余下的钱先挂账上。”

“欧姐姐真厉害！”陈三树由衷赞叹，眼中满是羡慕。

欧志语将荷包塞给欧志远，挽着沈娘子离开。回到院子，沈娘子忍不住唠叨，“这可是一大笔银两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手大脚的？”

欧志语打断道：“阿娘，人情往来用钱解决最好，总比欠人情要强。再说了，他们今日帮我说话，这钱花得值。”

沈娘子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阿娘，我想留在兴州城。”欧志语突然说道，声音坚定。

“不行！”沈娘子断然拒绝，“你一个姑娘家，怎能独自在外？这成何体统？”

欧志语皱眉道：“我现在每月都能赚好几两银子，比你辛苦下海强多了。兄长还得赶考，后面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

沈娘子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你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亲事，今日又当众动手...你让娘怎么放心？”

欧志语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子。她倒不是不想成亲，只是今日见识了那些妇人的嘴脸，对婚姻生出几分抗拒。万一日后遇到个刁钻的婆婆，那日子还怎么过？

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艳，花瓣随风飘落，欧志语伸手接住一片，轻轻摩挲。这花看着娇艳，却经不起风雨，就像她现在的处境一样。

沈娘子擦着眼泪说：“你一个人在兴州城，我实在不放心...这世道，女子在外多危险啊。”

欧志语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花瓣。有些事，强求不来，还是顺其自然吧。

另一边，陈二牛看到魏管家带着马车进庄子，连忙迎了上去。马车上装满了箱子，看起来像是从远方运来的货物。

魏管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是夫人让人送来的，说是要交给您。”

陈二牛接过信，仔细阅读后喜形于色，“快去把老三叫回来，他要的东西到了！”他兴奋地搓着手，“对了，嫂子喜得贵子，我当叔叔了！”

魏管家笑道：“恭喜恭喜！要不要准备贺礼？这可是大喜事。”

陈二牛想了想，“明日我去找欧姑娘，给侄儿打个长命锁。听说她的手艺在兴州城可是一绝，这礼物一定能让大哥大嫂高兴。”

陈三树得知消息后撒腿就跑，一路冲进大宅院，“二哥，我的东西呢？快给我看看！”他气喘吁吁地问道，脸上写满了期待。

夜幕降临，兴州城渐渐安静下来。欧志语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根银簪，眼神专注地雕刻着花纹。银簪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朵朵小巧的梅花渐渐浮现。

沈娘子站在门外，看着女儿专注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何尝不知道女儿的本事，可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友善，她这个做娘的，又怎能不担心？

远处传来几声更鼓，打破了夜的寂静。欧志语抬头望向窗外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