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愿醒来

"是吗？"杜歌雨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宫氏，"若不是你逼着他，他又怎会日日郁郁寡欢？宫氏，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君家，可你可曾想过，君锦溧不过是个孩子？"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宫氏踉跄着后退几步，像是被这番话刺痛了。

"住口！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拜你们所赐，若非如此也不会演变到今天这般地步。！你们的所作所为才是造成我们家族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突然间，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杜歌雨示意苏秀秀将宫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走上前去，轻轻掐着她的人中。待宫氏醒来，她才缓缓开口："当年若非夫君看在小桃的面子上出面求情，你们君家早就满门抄斩了。私铸铜钱可是死罪，能保全性命已是天大的恩典。"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宫氏最后的倔强。她呆呆地望着床上的君锦溧，泪如雨下。阳光照在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更显得他清瘦单薄。

"宫氏，"杜歌雨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溧儿是你最亲密的骨肉，是你唯一的傍身之人。，也是君无郢和小桃唯一的孩子。你就忍心看着他被仇恨吞噬吗？"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传来几声鸟鸣。

"我......我从未有伤害溧儿的想法......"宫氏的声音轻若蚊呐，带着几分茫然，"我只是想为君家讨个公道......"

"既然如此，就别再逼他了。"杜歌雨轻叹一声，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的院子，"他在国公府长大，将这里的每个人都当做亲人。你要他对付陶家，无异于让他自己挖心。他太累了，所以才不愿醒来......"

说到最后，杜歌雨的眼眶也红了。她转身看着床上安静的少年，心中满是疼惜。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却要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宫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君锦溧的额头。

"溧儿，是祖母错了......"她的声音哽咽，"祖母不该把这些事强加在你身上。你若醒来，祖母再也不提那些往事了......"

正巧贴身丫鬟如梦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内室，目光不经意扫过床边的宫氏老夫人。只见老夫人双眼通红，满面泪痕，佝偻着身子默默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君锦溧躺在雕花楠木床上，青丝散乱，面色苍白如纸。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了无生气，纤长的睫毛低垂，一动不动。床头的白玉香炉飘出缕缕青烟，在他身边萦绕，更添几分缥缈虚幻之感。

"老夫人，到时辰该给少爷喂药了。"如梦轻声提醒道，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宫氏猛地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接过药碗。她扶起君锦溧的头，将药水一点一点送到他唇边。然而大半药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濡湿了枕巾。

"溧儿，你快醒过来吧......"宫氏紧紧握住君锦溧的手，声音哽咽，"祖母不逼你了，你想怎样都行......"

角落里的杜歌雨冷眼旁观这一切，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看着宫氏此刻的悔恨和痛苦，不禁在心底冷笑。

屋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钱婉雨坐立不安地绞着手帕，时不时偷瞄君锦溧。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既想攀上这门亲事，又害怕嫁给一个不知何时能醒的人。

"宫氏，我倒是有个主意。"杜歌雨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不如给溧儿冲个喜？"

此言一出，宫氏眼中顿时露出希冀的光芒，急切地看向钱婉雨。然而钱婉雨却如同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这个......"钱婉雨支支吾吾，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容我考虑考虑......"

杜歌雨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平日里对君锦溧献殷勤时何等热切，真到危难之际，却露出了真实嘴脸。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凝雨顾不得礼数，匆匆跑了进来。她的裙摆沾了露水，发髻也有些散乱，显然是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

"阿溧！"郭凝雨冲到床前，抓住君锦溧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杜袅婉连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郭凝雨："凝雨姐姐别太着急，太医说还要继续观察......"

"都怪我......"郭凝雨泪如雨下，"昨天还和他吵架，如果...如果我知道会这样......"

话未说完，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她发泄悲伤。

宫氏看着床上的孙儿，不禁想起前几日的争执。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太过强势了。

"老夫人，用些晚膳吧。"如梦轻声劝道，"您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宫氏摇摇头，眼中噙着泪水："我不饿，你们去吧。"

"可是......"

"我说了不用！"宫氏突然提高声调，随即又软了下来，"让我守着溧儿......"

郭凝雨抹去眼泪，主动说道："老夫人，让我来照看阿溧吧。您也该休息了。"

宫氏迟疑片刻，终究抵不过疲惫，点了点头。她拍了拍郭凝雨的手，欣慰地说："好孩子，有你在我也放心。"

待宫氏离开后，钱婉雨也找了个借口溜走了。屋内只剩下郭凝雨和杜歌雨等人。

"凝雨姐姐，你也该用膳了。"杜袅婉关切地说。

郭凝雨摇头："我不走，要守着阿溧。"她握着君锦溧的手，目光中满是担忧，"昨天我和他闹别扭，说了好多气话。现在想想，真是太任性了......"

杜袅婉看着好友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她轻声劝慰："凝雨，你别太难过了..."

话音未落，郭凝雨的肩膀就开始微微发颤，泪水愈发汹涌。她用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些压抑的呜咽还是从指缝间溢出。

看到这一幕，杜袅婉原本已经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眼眶瞬间红了。她走到郭凝雨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杜歌雨快步走近，从袖中取出两块手帕，"都别哭了，擦擦眼泪。"

郭凝雨接过手帕，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杜歌雨，声音哽咽："老夫人...阿溧哥哥他...真的会好起来吗？"

杜歌雨闻言，在郭凝雨身边坐下："会的，溧儿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正在想办法，过几日准备给他冲喜..."

"冲喜？"郭凝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暗淡下来，"是...是要请钱婉雨姐姐..."

"钱家那边..."杜歌雨欲言又止，"这件事还在商议中。"

"我愿意！"郭凝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坚定，"我愿意把余生都奉献给阿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