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相

"三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来到庭院一角的凉亭，春华二话不说跪了下去。月光透过亭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有罪，不该欺骗三公子的感情。"她哽咽道，"三公子心地纯善，而我却利用了这份善良。"

陶书珠如遭雷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们共赏月色，对诗作画的点点滴滴，难道这些温情都是假的吗？

"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发颤，"是不是祖母逼你这么说的？"

"不，老夫人是真正的善人。"春华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渐渐平静，"她给了我一条生路。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

春华看着陶书珠迷茫的眼神，心底涌起一阵愧疚。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她就在利用他。而他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对她的所作所为毫无防备。每次想起他看向自己时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的心就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

廊下的风铃叮咚作响，院中的牡丹早已凋谢，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陶书珠站在那里，双手微微发颤，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是祖母在逼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春华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闭了闭眼，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终究要说出真相了。

"三公子，从一开始，奴家就只是在利用你。"她的嗓音微颤，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对你，奴家从未有过任何真心。"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将陶书珠打得晕头转向。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雕花木椅上。椅子发出一声闷响，他跌坐下来，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

"怎么可能...你对我明明不一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那天在花园，你为我弹琴时的笑容，教我写诗时的耐心，还有..."

春华别过脸去，不忍看他痛苦的样子。那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却不得不亲手将它们摧毁。院子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的裙摆不住摆动，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请原谅奴家的欺骗。"她深深一礼，裙裾在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等陶书珠回应，她便转身快步离去，生怕多停留一刻，就会让自己的决心动摇。

走出公府的大门，春华长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青石板路上，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路边的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她的身影在光影中明明灭灭。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暗处走出。

"阿刚哥哥？"春华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改口道，"孟公子怎么在这里？"

孟刚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喜悦取代。他的衣着略显朴素，但整洁干净，脸上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疲惫。

"春花，我攒够银子了！"他压低声音，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注意这边。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一千两，够替你赎身了！"

春华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记得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们在品香楼后巷的屋檐下避雨，他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她赎身。当时她只当是醉话，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上。

"先上马车说。"她快步走向路边停着的马车，生怕被人看见。

车厢内，孟刚迫不及待地将银票递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春华，我们可以离开了。这些日子我省吃俭用，总算..."

春华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阿刚哥哥，这银子你从何处得来？"

"是...是祖父给的玉石，我把它卖了。"孟刚支支吾吾地说。

"把银子还给祖父吧。"春华轻声说，"公府老夫人已经答应替我赎身了。"

孟刚脸色顿时变了，原本欣喜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紧紧攥着银票，指节发白，"她为什么要帮你？她提了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春华露出一抹笑容，"老夫人是真心要帮我。"

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外面的马蹄声规律地响着。良久，孟刚才长叹一声，"春华，你变了。"

春华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可她的心却异常平静。

第二日，公府管家带着银子去了品香楼。阳光明媚，楼前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衬得那些朱红色的雕花愈发鲜艳。

契书交接完毕，春华终于恢复了自由身。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品香楼的头牌，而是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她第一时间去向杜歌雨道谢。老夫人正在院子里喂鱼，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春华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水痕。这两年的委屈，所有的压抑与煎熬，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起来吧。"杜歌雨温和的声音响起，像春风拂面，"我只希望你记住答应我的事。"

春华重重点头，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从今往后，她终于可以重获新生。

春华千恩万谢后退出院子，夜色渐深，廊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她正要转身离去，却在庭院里撞见了等候多时的陶书珠。

"我祖母为何要帮你？"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们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春华垂眸，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老夫人只是觉得我可怜，想帮我脱离苦海罢了。"

"就这么简单？"陶书珠步步紧逼。

"就这么简单。"春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三公子，你应该恨我才对。"

陶书珠握紧了拳头，青筋在手背上隐隐浮现，片刻后又无力地松开："我是该恨你。"可那声音里却带着难掩的心疼。

他知道春华身不由己，为了摆脱品香楼那个牢笼，她不得不如此。想明白这些，他心中的怨恨消散了大半，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奈。

夜风吹动他的衣袂，陶书珠默默转身，背影中带着几分落寞。春华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两日光阴，转眼即逝。这两日里，春华几乎足不出户，只在房中收拾着并不多的行李。偶尔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梧桐叶发呆。

她知道陶书珠每日都会在院外徘徊，却始终没有踏进来的勇气。而她，也没有主动见他的理由。

第三日清晨，春华坐在城外的马车里等待。晨露沾湿了车帘，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