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门

"坐吧。"老翁示意她在石桌旁坐下，"要喝什么茶？"

"随意。"陶诗韵心不在焉地答道，她的注意力全在院子里的布置上。这里处处透着古朴雅致，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老翁笑了笑，转身进了屋子。片刻后，端着一套茶具出来。他的动作很慢，却自有一番韵味。

水开了，茶香四溢。老翁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悟心茶，可解心结。"

陶诗韵愣了一下，端起茶杯。茶水清澈，茶香浓郁却不刺鼻，入口时先是一丝苦涩，随后却满口生津，回味甘甜。

"好茶。"她由衷地赞叹。

老翁笑而不语，继续泡着第二泡茶。

暮色渐沉，品香楼楼前灯火已然初上。陶书珠站在檐下，望着眼前这座精致的阁楼，心中颇不是滋味。

自打陶家定下了陶诗韵的婚事，他便有意避开此处。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也是不愿再看到春华那双总是带着期待的眼眸。只是今日被陶诗韵以告发他常来青楼相要挟，不得不陪她出门，这才遇到春华。

春华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陶公子近来可好？"

"托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春华低声重复着，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袖。

陶书珠注意到她的异样，正要开口询问，春华却先一步抬起头来："陶公子可愿随奴家进去说话？"

陶书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两人穿过品香楼装饰华丽的大堂，步上二楼。四周莺声燕语，觥筹交错，与他们之间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推开雅室的门，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这是春华惯常接待他的房间，一切摆设都与半月前别无二致。

"请坐。"春华示意陶书珠落座，自己则转身准备茶具。

水声淙淙，茶香渐起。陶书珠望着春华娴熟的动作，忽然发现她今日的妆容较往日淡了许多，更显清冷。

"公子。"春华将茶盏推到陶书珠面前，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多谢。"陶书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春华的面容，发现她眼底似有未散的红痕。

"春华姑娘，你..."

"公子可知道，"春华突然打断他的话，"紫姑最近在催我接客了。"

陶书珠的手一抖，茶水溅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这..."

"我本以为，只要一直留在这里，总有一天..."春华的声音渐渐哽咽，"可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紫姑的催促。"

陶书珠放下茶盏，心中五味杂陈："我已经和紫姑说过..."

"说过什么？"春华猛地抬头，眼中闪着泪光，"说过要包下我的场子？可是公子，这改变不了什么。我终究还是...还是这烟花之地的一个物件罢了。"

陶书珠沉默了。是啊，即便他出手阔绰，即便他包下春华的场子，可那又如何？她终究还是品香楼的人。

"我只是想...想离开这里。"春华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公子会明白的..."

陶书珠握紧了拳头。他何尝不明白？只是...只是事关家族声誉，他不能...

"抱歉。"最终，他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春华凄然一笑："是奴家痴心妄想了。"说着站起身来，"公子请便，奴家还有事。"

看着春华离去的背影，陶书珠久久未动。直到茶凉透了，他才缓缓起身。

推开房门时，恰好看到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过："姑娘，可算找到你了！那位爷又来了，说今晚非要..."

话音未落，便看到陶书珠，吓得赶紧噤声。

陶书珠攥紧了拳头，大步离去。身后隐约传来春华的声音："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街上行人寥寥。陶书珠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春华的心思，可是...可是他不能...

正思忖间，忽见前方拐角处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不是陶诗韵么？这个时辰，她怎么会在这里？

陶书珠快步追了上去，只见陶诗韵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安远侯府。

"大哥！外头有位陶姑娘求见。"远远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陶书珠躲在暗处，看着萧明初快步迎了出来。月光下，那个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安远侯，此刻眼中尽是柔情。

"陶二姑娘。"

"萧侯爷。"

简单的两句招呼，却让陶书珠心中一紧。他从未见过陶诗韵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话。

"请进。"

看着两人一同进了府门，陶书珠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钟声，他才转身离去。

府中，萧明初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翻涌着难以平复的情绪。

当年那个替他包扎伤口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亭亭玉立。若非她的救助，他早已命丧街头。而今，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不知陶姑娘此来...？"萧明初有些局促地问道。

陶诗韵轻声道："就是想来看看未来夫君。上次匆匆一面，连句话都未说上。"

萧明初心中一暖："安远侯府永远向陶姑娘敞开大门。"

陶诗韵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道："萧侯爷为何会选中我？还下了那么重的聘礼？"

这个问题，她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京中美人如云，比她出挑的大有人在。就算是在她们陶家，也轮不到她出这个风头。

萧明初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凝视着远处的花园，目光深邃："陶姑娘可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陶诗韵一怔："十年前？"

"那时我还不是安远侯，只是个在街头将死的少年。"萧明初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位老夫人带着孙女救了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陶诗韵恍然大悟。难怪第一次见到萧明初时，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个小姑娘，就是你。"萧明初的目光灼灼，"当时你不顾寒冷，执意要祖母救我。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陶诗韵下意识摇头。

"你说，'祖母，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他看起来和哥哥一般大，若是哥哥遇到这种事，我也希望有人能救他。'"萧明初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时你才八岁。"

陶诗韵低下头，耳根微红："我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