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留在家里

杜歌雨扶她起来，仔细打量这个孙女。三年守丧，让这个原本活泼的姑娘变得沉稳了许多。眼底的光彩虽然黯淡了，但眉宇间依旧透着几分坚韧。

"回家吧。"杜歌雨柔声道。

陶诗雅转向柳夫人："多谢婆婆这些年的照顾。"

柳夫人拉着她的手，眼眶泛红："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的。若是我儿在天有灵，也定不愿看到你守着这份孤寂。"

陶诗雅点点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杜歌雨离开了。

他生前最疼爱的就是这个长孙女，若是他在世，定不会让她受这般委屈。她会尽自己所能，为这个可怜的孩子谋划后路。

杜歌雨站在宅院前，望着柳家送回的嫁妆。

庭院里的牡丹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舞，像极了那日柳府花园里的场景。彼时陶诗雅还穿着大红喜服，笑靥如花地向每个宾客敬茶。谁能想到，短短三年，竟会有今日这般光景。

"老夫人。"身后传来管事妈妈小心翼翼的声音，"柳家送回的嫁妆都已清点完毕，要如何处置？"

杜歌雨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疲惫："都收起来吧。"

话音未落，又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露出柳夫人憔悴的面容。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锦盒，也是陶诗雅的嫁妆。

"这是雅诗的东西，我们不能留。"柳夫人声音沙哑，眼眶泛红，"秦老夫人，这些年您待我们柳家如何，我都记在心里。."

"夫人不必如此。"杜歌雨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雅诗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柳夫人拉着陶诗雅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良人。"

陶诗雅低垂着头，长睫轻颤："多谢婆婆这些年的照顾。"

眼看柳夫人情绪激动，丫鬟们连忙搀扶着她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载着最后一丝念想远去。

杜歌雨轻轻拭去陶诗雅脸上的泪水："傻丫头，柳二郎的事与你无关，别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祖母，"陶诗雅靠在杜歌雨肩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我不想再嫁人了。就让我留在家里，陪着您和母亲吧。"

"好，都依你。"杜歌雨轻抚她的发，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苏秀秀接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一把将陶诗雅搂入怀中："诗雅，娘想死你了！"

这三年来，除了过年，母女俩几乎见不上面。每每想起女儿在外，苏秀秀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如今看到女儿平安归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娘，我很好。"陶诗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让人看了更心疼。

杜歌雨见状，悄悄退去，给母女俩独处的时间。

转眼间到了年关，陶之翰一行人从南楚凯旋而归。这一战，大玄军队连下南楚三城，直到南楚王亲自上书求和才作罢。

随军归来的，还有征西侯君无榭，他当年在南王之乱前过继给了宫家，所以逃过一劫，又因为南宫烁和杜歌雨说情，得以参军，从而立下赫赫战功，获封征西候。此次他本不必亲自入京受赏，但他惦记着当年的救命之恩，执意要当面向杜歌雨请安。

府中突然热闹起来，南宫启明夫妇带着三个儿子前来拜访。三个孩子活泼可爱，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祖母！"三个孩子齐声喊道，接过红包时眉开眼笑。

"义母近来可好？"湘湘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柔和清晰，哪还有当年不能言语的痕迹。

"都好，"杜歌雨打量着她红润的面色，笑道，"看你气色这般好，想必启明待你不错。"

湘湘顿时羞红了脸，低头抿唇不语。十几年过去，她在南宫启明面前依旧是这般羞怯模样。

"义母！"南宫启明一见杜歌雨，就要下跪行礼。

"快起来，"杜歌雨连忙扶住他，"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儿子不孝，这些年都未能在义母身边尽孝。"

"你有自己的家业要打理，我这边有儿孙们照顾，你不必挂心。"

正说话间，陶之翰等人也到了。大厅里顿时热闹非凡，说话声、笑声此起彼伏。

君无榭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不由得想起当年在边关的艰险。若非杜歌雨出手相救，他又怎能有今日？想及此处，郑重地向杜歌雨行了一礼。

"愿夫人福寿绵长。"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仿佛在极力掩饰某种情绪。夜风轻拂过庭院，带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板上。这一别，恐再难相见。

目送君无榭远去的背影，杜歌雨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记忆中那个傲娇的小少年，如今也已是征西侯了。她望着庭院里摇曳的花影，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又被她轻轻按下。

"日子过得真快啊..."她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沧桑。

陶之翰见祖母神色恍惚，连忙上前搀扶："祖母莫要站在夜风里，小心着凉。"他将披风往祖母肩上裹了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待他日定会再见。"

"你这孩子，"杜歌雨被逗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倒要来安慰我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太婆。"

她拍了拍孙儿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如今更是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了，我们进屋吧。"杜歌雨示意陶之翰扶她回去。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陶之翰搀扶着祖母慢慢走着，忽然开口道："祖母，我有一事相求。"

"说吧。"杜歌雨察觉到孙儿语气中的犹豫。

陶之翰斟酌着开口："祖母可还记得我在玉镇的同窗钱水鸣？此番南征，多亏他几度相救。我想请他来府上一叙，以表谢意。"

杜歌雨微微偏头看向孙儿，总觉得他提起这位同窗时语气有异。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英俊的面容似乎染上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既是你的救命恩人，自该好生款待。"她轻笑着应允。

"那..."陶之翰停顿了一下，"不知可否让他暂住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