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灵山外一处山崖上，几个小妖望着下方小路上的身影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怎么穿黑色僧服？”

“你瞎呀，那哪是黑色僧服，那是风干了无数次的血迹，你没见那人一身煞气么？”

“他这是要去大雷音寺么？”

“那可不，我跟你说，这可是个狠人呐，据说刚从南边屠了个妖族部落。”

“穿着僧袍……你说他是不是被如来派出去屠戮妖族的？”

“嘿你这猪妖，话可不能乱说啊，大雷音寺的菩萨们是何等的仁慈，怎么会容忍那等血腥之事，当心祸从口出！”

“就是就是，菩萨佛陀都是救苦救难的，你可别瞎说啊！”

“这人看起来也不像个傻子啊，他不知道大雷音寺有佛祖坐镇？”

“少见多怪，这人我都见过八次了，每次都是气势汹汹，每次都被抛尸荒野被野狗分食。”

“真……真假的？他还有九条命不成？”

“你还别不信，这灵山地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是有内部消息的！我有个远房亲戚可是某位菩萨的坐骑！”

“那你快说说下面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呀～嘿嘿，金蝉子～”

“啊？不可能！金蝉子不是转世投胎了么？”

“是啊，可是转世后他心不服，所以每一次都杀上大雷音寺。”

“你这远房亲戚恐怕不是给某位菩萨当坐骑，是给某位知客当坐骑吧？啊？哈哈哈哈……”

“你……你们不信？”

“你这如何能让人相信？金蝉子是什么实力？入佛门之前他可是六翅金蝉！能与圣人一较高下的大妖！还被野狗分食，亏你想的出来！吃他一块肉恐怕都要长生不老了。”

“就是就是，吹牛皮也不动动脑子。”

“那你又如何证明他不是金蝉子？”

“我一朋友是个人类，专门往东边去做行商的，听说金蝉子转世到了东土大唐，被菩萨点化要来这大雷音寺取经来着？”

“一派胡言！金蝉子被贬都过了三百年了，三百年就算是爬也该爬到灵山脚下了。”

“嘿，他半路被一个鱼妖吃了九次！”

“切，你这更不可信，若按照你说的那鱼妖吃的是金蝉子转世，还吃了九次，那他岂不是要就地成圣了？”

“你……那你说说，金蝉子到底去了哪里？”

“下面那位就是！”

“他若是金蝉子，为何气势汹汹去大雷音寺？他不知道如来的厉害？”

“嘿嘿嘿，我这有最新消息，听说是他相好的被如来给扣押了，他去找个说法。”

“你可别瞎说，佛祖怎么会做那绑票的事情？”

“我怎么能瞎说呢，你想想前天陷空山被佛光笼罩，陷空山可是半截观音的地界，你们也都在这灵山脚下混过，多少受过她的恩惠，她与那金蝉子的关系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山下那人若是金蝉子，那八成就是半截观音被掳走了！”

“这……”

另一位小妖咧嘴笑道：“和尚恋上女妖精……嘿嘿……这个说法最合我胃口，我就信你了！”

说完众妖哄堂大笑。

笑过后猪妖有些不解地提问：“这金蝉子也是修佛多年的人物了，你说他怎么会突然就破了戒呢？”

“那你是不知道那半截观音化形后有多美，当年偷了佛祖的宝物，抓到后连佛祖见了都不忍责罚，那托塔李天王哭着喊着要认她做干闺女！”

“有那么夸张么？那咱们改天去陷空山瞅瞅？”

“半截观音哪是能说见就能见到的，不过……据说她最近喜欢吃和尚，你变个和尚或许就能见到她了。”

见下方小道上的身影入了山门，一众小妖各自寻个由头都散了。只留下一鹰一狼两个妖族。

“嘿！真是一群无知的小妖，随便一个背影怎么说怎么信。”

“是啊是啊，到时候四大部洲的妖王都知道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那可真就是……啊？哈哈哈……”

大雷音寺一间偏殿内，金蝉子背着戒刀长身而立，与佛祖默默对视片刻低下头来：“弟子用了三百年时间，用手中这把戒刀传播教义，不知能否赎罪？”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哐当一声，戒刀被扔在地面。

“你只放下手中这把刀，还未放下心中的刀。”

金蝉子目光逐渐变得锐利，一身煞气升腾：“哈哈哈哈……我这三百年来，为了大雷音寺双手沾满了鲜血，屠戮妖族过万，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才是那个威胁大雷音寺的大妖？放下屠刀？我若无刀哪还有命在，你这是要我自废修为任你摆布？”

“前两天一只金鼻白毛鼠妖前来探亲，现在在天王殿的客房内住下。”

“如来！你……”气势正在攀升的金蝉子猛地一顿，睚眦欲裂。

“我这有个修成正果的途径，不知道你可愿一试？”

金蝉子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如来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只需要你转世到东土大唐传播教义，经历些许磨难，积攒足够的信众便可成佛。”

金蝉子依旧沉默，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我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看着失魂落魄的金蝉子，佛祖笑着点了点头。

天王殿外，金蝉子迟迟没有进入。片刻后豁然转身，走向殿前的空地。

“三百年了，或许早已经忘了吧，忘了也好……”

一声叹息悠悠回荡，金蝉子盘膝而坐，片刻后猛地燃烧起来，眨眼间焚烧殆尽，仅剩的一串血红色珠子也瞬间消失不见。

       距离大雷音寺数百里外的一个洞窟内，一阵钻心疼痛让睡梦中的白毛鼠妖猛然惊醒，猛喘了几口气后起身向着洞外走去。

       残阳如血将西边的云朵晕染，同样染血的是她的双眼。三百多年的生死不知，三百多年的等待足以逼疯任何人，支撑着她的除了如来的承诺，还有心中的执念。只是今天心中的某根弦断了，她的心中除了那一丁点的希望之外其余部分全被恐惧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