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小倒霉蛋

“刚刚我们的谈话，你听到了？”桃夭也不卖关子，径直问了出来。

小亭子也不绕弯子。“嗯，全部听到了。”

“听到我不是人，不害怕，不好奇？”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你只要对我没有威胁，是人是妖有什么要紧。那，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小倒霉蛋，今后，还跟着我吗？”

“呵呵，我的卖身契不是在你那吗?不过，你为什么从见我开始就叫我小倒霉蛋？”

“难道你不倒霉吗？你真的是小亭子吗？”桃夭忽然转头，死死地盯着他。

“我……”小亭子张了张口，“我也不知道我该叫什么。”他忽然又颓然地低下了头。“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干什么，而且，我一无所有。如今，卖身契还在你们手里。”

“介意跟我讲讲吗？你的这些年。”桃夭声音柔和。

小亭子幽幽一叹。“十岁前的记忆，我基本上都忘了。我只记得，我醒来时，是在幽云十六州城外的山林里。那是又冷又饿，还受了重伤。是金知州救了我。他为我寻了大夫，治好了我的伤，给我吃，给我喝，教我习武。”

“然后呢？”

“他抚养了我五年，我很感激他，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五年前，西北暴乱，他的儿子，金世祁在征兵之列。”

“那时你才知道，他留下你的目的，是为了替儿子从军？”

“嗯。”小亭子有些伤感。“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我顶着金世祁的名字上了战场。我在萧将军统领的联合军先锋队里，驻守朗木镇，凭借自己不要命的打法，和一身的好武艺，挣得了军功。后来朗木镇糟了沙尘暴掩埋，我们不得不弃了城，衣锦还乡。我又被派去镇守幽云十六州北长城。”

桃夭听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想笑，原来，有的人没缘分的时候，真的离得再近，也不得相见。五年前，她也在朗木镇。自然也听过守军金世祁的名声，可直到朗木镇被毁，也不得相见。“回幽云十六州，与金知州团聚，岂不是更好？”

“是啊，我在到达北长城之前，被金知州拦下，他让我还位子给真正的金世祁。”

“你一个无父无母的无背景的孤儿，顶替幽云十六州知州的儿子挣得了军功，到了幽云十六州的地盘上，自然金知州说谁是金世祁，谁就是真正的金世祁。”

“是。”小亭子点头，“他给了我百两黄金和一个身份，拿回了他儿子的名分。”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会卖身进了赌坊呢？”

小亭子又叹了一声，“随我上任的那两个副手，是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我身份被夺，他俩也活不了。我将银钱给了他们，叫他们连夜带着钱跑了。如今他俩身在何处，我也不知，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金知州给你准备的身份，也是有问题的？”

“是。那个身份，是个逃兵。”

桃夭懂了，在大夏朝，逃兵天理不容，倘若发现，必会直接就地处死。“这个金知州，是个狠人。”

“是啊。我只能丢了身份，一路往南逃，没有路引身份，又身无分文，最终晕倒在昌盛赌坊门口。赌坊老板捡到了我，他们赌坊，就喜欢这种无身份无背景的人，于是他就买下了我，留我在赌坊做了个龟公，小亭子这个名字，是他随口给我取得。”

桃夭啧啧两声，“如此境遇，你还说自己不是小倒霉蛋。”

“我……我……”小亭子我了两声，竟无力反驳。他可不就是小倒霉蛋吗。

“那自你醒来，就真的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世的东西。”

小亭子想了想，“还是有的。”

“是什么？”

“一枚玉坠，上面是一个芥字，还有一柄剑，剑尾挂着桃花结的流苏，常年带着香气。”

听到这两样东西，桃夭嘴角浮现一古怪的微笑，“那么，小倒霉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是跟着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赌坊做个没什么前途的龟公。”

小亭子思忖半晌，忽然面容坚定起来，“你不是一般人，我跟你走，姐姐！”

桃夭一怔，这世，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姐姐。她微微有些动容，“好，我们一起走，今生再不分开！今后，你也不用叫什么小亭子了，你叫织玹。”

“织玹，织玹。”小亭子将这个名字在嘴里重复了两遍，相当喜欢，仿佛自己本该叫这个名字。

“好，谢谢姐姐。”织玹咧嘴一笑，笑容如阳光般十分的好看。

桃夭见他脸上的笑容，恍如隔世：织玹，本就是你的名字啊，大人。萧雨坤这个名字，脏了，不适合你了。叫织玹正好。

忽然织玹又敛了脸上的笑容，面上一苦，“那个，姐姐，能借我二两银子吗？”

“嗯？”桃夭没反应过来。

小亭子，哦，不，现在应该叫织玹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个的头，嘿嘿一笑，“我当年初来株洲城，掌柜的每个月只给几钱银子，还真假参半。我没钱租房子生活，就，就把玉佩和剑都抵押给了房东婆婆，这不要走了，这两样东西，我想带走。”

见桃夭沉默不语，他又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保证，“姐姐，你放心，我会努力的赚银子还你的，我不白拿。”

桃夭忽然心头一酸，本该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如今，却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她造的孽啊。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去找天琴，咱们这就把你的剑和玉佩领回来。”

“好。”织玹顿时又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的硬朗好看，艰难痛苦的岁月好像并没有将他打垮，他的笑容依旧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真好，不愧是那位大人啊。

两人刚回了云来客栈，青竹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桃夭，“呜呜，夫人，你去哪里了，这株洲城里这么乱，您怎么能自个儿乱跑呢。”

桃夭将她从自己身上撕开，拍了拍她的头，“我只是去找知府大人谈些事情罢了。”

“哦，对了。”青竹一拍脑门儿，“刚刚，知府大人送了房契和地契来呢。”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荷包，将里面的两张纸递给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