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第11章
书名:江夜未央作者名:风临岸本章字数:2647更新时间:2024-12-24 09:14:19
这时,江春梅恰好从医院的生活服务部回来,一手提着几袋水果,一手提着脸盆毛巾等生活用品,向病房门口走去,正看到葛晔慌慌张张地迎面跑来,后面的陆云珽正追着,不禁愣住,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上一松,水果洒落一地。
江春梅呆呆地望着葛晔,“小晔……”,微微伸手想要触碰。
葛晔脚步一滞,心中仿佛被刺痛了一下,还是不忍迎上那炙热的目光。他咬紧牙关,却始终没有回头,径直向楼梯口跑去,直奔楼顶。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虽然是刚做完手术,脚下却像生了风一般迅猛。陆云珽奋起直追,一路躲闪躲着过道里的人群,眼看进入旋转楼梯口时,由于速度太快,刹车不及,脚步猛地一偏,迎面撞上一个修长的人影。
那人手上提着一个塑料密封的果篮,果篮上还系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正脚步轻盈地上到3楼楼梯口,忽然被陆云珽这副健硕高大的身躯没来由地撞个正着,后背狠狠撞上白墙。
“砰!”——是肉体撞击硬物的闷响。
脑袋像被硬生生拧成一团,一股针扎般的灼痛感直冲天灵盖。顾清皱紧眉头,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清秀的面容蒙了一层细汗,闭着眼缓了好一阵,才勉强站稳,果篮也从手里“咕嘟咕嘟”滚落到楼梯的隔层。
顾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提前让老板用塑料纸封装好了。
顾清:“我说……”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刚刚没看到你……”陆云珽一个急刹,有些慌乱地看着低着头的顾清,粗略地打量了一眼——个头比自己稍微矮些,但样貌俊雅斯文,身形清瘦而挺拔,捂着后背、一脸疼痛的样子还颇有些我见尤怜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云珽看得心里痒痒,但此时顾不了这么多,葛晔已经从自己视线范围内消失,他必须赶紧追上:“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有急事,实在是抱歉……我叫陆云珽,有机会一定亲自向你赔礼道歉!”随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向楼上追去。
顾清张了张嘴,看着陆云珽远去的背影,悠悠地笑了笑:“陆云珽……”
后背的疼痛感已经缓了不少,顾清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直起身子,慢慢走下楼拾起果篮。
顶上的蝴蝶结因为刚刚从上往下滚落,有些微微散开,顾清低着头整理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楼上,随后继续上楼,来到5层的肿瘤科。
和其他楼层吵吵闹闹的氛围有些不同,5层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安静,空旷,压抑。吊瓶滴液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滴答滴答,像一刻不停歇的沙漏,时间冷漠而无情地流逝。阳光洒在冷白色的瓷砖地板上,虽是晌午时分,却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顾清脚步轻轻地走进其中一间病房,一名护士正推着输液架缓缓走过,看到他,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哎,顾教授,又带果篮来啦?上次的还没吃完呢!多亏你经常来照顾,老人家现在的精气神好多了,有你这样年轻有为还孝顺的孙子真是她的福气!”
顾清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柔声问道:“她身体状况怎么样?”
护士回答:“比上次化疗的情况要好,但记忆力还是时好时坏,经常会突然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忘了自己的名字,嘴里还哇哇地念叨什么。”
顾清点点头,谢过护士,转身走到右边的5号病床。床尾固定着一张铭牌:
姓名:陈白凤
年龄:69岁
诊断: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
注意事项:需软食,认知障碍。
铭牌旁还贴着一张醒目的红色警示标签:“高风险,需24小时陪护”。
他将果篮轻轻放在床边立柜上,把柜子上摆放杂乱的杂物一一整齐码放好,摸了摸热水瓶的底部,打开盖子往里看了看,又拿着出去打了一壶热水。再返回到病房,解开果篮的蝴蝶结,从边缘轻轻撕开塑料包装,拿出一个红润饱满的苹果,拉过床下的垃圾桶,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专心致志地削了起来。
手法实在算不上娴熟灵巧,果皮断断续续、坑坑洼洼,还连着好些嫩白的果肉,不过这已经算是他这段时间练出的最好水平了。
床上的陈白凤呼吸缓慢而平稳,似乎还在沉睡。一只手腕上插着输液针,另一只手腕上戴着一条边缘略显磨损的白色塑料腕带。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迷迷蒙蒙地转过身,微微睁开眼,看到来人,坑坑洼洼:“是小顾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刚到。”顾清眉眼弯弯,把削了一半的苹果用纸巾垫着放在一边,用手轻轻扶着陈白凤靠在床头,从保温杯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陈奶奶,这段时间我有点忙,没及时来看您,实在是抱歉。”
“哪里的话,你工作这么忙,还要抽时间过来看我,是我要谢谢你才对。”陈白凤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眼神里尽是温柔和感激,“阮勇能有你这样的老师,是他的福气。他这孩子,善良又聪明,本性不坏,只是从小就没有父母管教……”
陈白凤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放下杯子,紧紧握住顾清的手,声音微微颤抖:“顾老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您说。”顾清一只手轻轻覆到陈白凤的手上。
“你帮我多教教他,要打要骂都行,让他千万不要再和那群人混在一起了,好好回学校读书。我年纪大了,又生了这么重的病,不能陪他多长时间了。可是阮勇还这么小,他爸妈走的早,我走了以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也不知道我死之前,还能不能再见一次面。”
顾清感受到陈白凤握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这是一双为家庭操劳半生的手,寒冬里扛住刺骨冰冷,酷暑时抵挡炎炎炙热。
顾清从这双手的触碰里,读出一个生命即将走入尽头的老人最后深深的遗憾。
他眼里也有些湿润,点点头说道:“阮勇的事我会处理,不管怎样,我都会把他带回学校。您安心养病,后续的治疗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电话给我,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
以前顾清的手机是24小时静音的,找到他完全靠天时地利人和。但是现在,即使睡觉,他也会把通知模式打开,音量调大,背后的原因从未告诉任何人。
陈白凤只手撑着身体,有些艰难地向床头挪了挪,颤巍巍地抬手指了指第二个抽屉:“这本子我带在身上很久了。我记性不好,很多事记不住,就写了下来。顾老师,你拿去吧,兴许能用得上。如果你找到了他,就把这个拿给他看。”
这是个用棕黄色软牛皮包装的笔记本,约摸一个手掌大小,封面已经因为长期摩擦表面而有些脱落破损,边角卷曲,纸张微微泛黄,有几页因为潮湿粘在了一起。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顾清摊开翻看着,才知道这是陈白凤的日记本,每一页的左上角都清楚标注了日期、天气,正文的某些字迹因为时隔久远模糊不清,但并不影响整体大意。第一页还夹着一张发黄的1寸大头照,照片里的孩子脸颊肉嘟嘟的,神态灵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右方。
这时,护士推着药车走来:“陈白凤,该换药了,家属请回避。”
顾清把笔记本揣进怀里,起身和陈白凤道别后,来到护士站,掏出钱包和银行卡:“你好,5号床陈白凤,缴费。”
正操作着,顾清突然发现周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少人正往走廊另一头跑,边跑边小声地低语着什么,似乎很兴奋。
“快,快下去看,好像有人要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