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对峙方律

“你指的是？”方律语调平静，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确认。

“你曾是他们的助手。”林妄的声音不高，却像锋刃滑过薄冰，“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一刻，方律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像是被无形的风吹散了伪装，只剩下一层灰蒙蒙的冷漠。

“这件事，”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不方便回答。”

林妄往前踏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你认识我小时候。”

方律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神情仿佛封进了玻璃盒中，动也不动。

“我也记得你，”林妄继续说，眼神像钉子一样，“这不是巧合。”

“你记错了。”方律终于开口，语气却像已经预设好的拒绝反应，轻而硬。

“方律。”林妄的语调变得极其平静，压低了每一个音节，“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清楚，联邦根本不打算让我知道太多。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方律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你不该追问。”他打断林妄，声音里没有情绪，却像一扇紧锁的门，“有些事情，连你父母都选择了沉默，你又凭什么非要知道？”

林妄没有吭声，指尖紧了紧。

“是联邦杀了他们，对不对？”

空气凝固了半秒。

方律不再看他，转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门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

“请离开。”他语调冷淡、机械，如同逐客程序的最后一环。

“所以你从没打算告诉我任何事。”林妄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沉着得像雨前低压。

“我劝你，”方律回头，眼神第一次露出一点疲惫的锋芒，“不要继续往下挖。”

林妄站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办公室再次归于沉寂。

方律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到书桌边，动作小心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那里面藏着一张照片，已经泛黄。

照片上，林妄的父亲站在最中间，神情沉静而坚决；母亲半边脸带笑，似乎刚说了句什么。方律站在他们身侧，双手紧贴身体，表情年轻而拘谨，像个被拍照吓住的实习生。

他低头盯着那张照片，眼神里交织着怀念、惊惧、和一丝难以启齿的悔意。

那是他一直不敢正视的过去——但今天，它被林妄的眼神重新揭开。

第二天中午。

徐晚原本只是下意识地留意了一眼座位，但那张椅子空了整整一上午，像是被人从这个世界中临时抹去。她知道林妄从不无故缺席，不是那种用病假逃课的学生。

他从不畏惧训练，也不是怕苦的人。

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徐晚盯着自己手上的课表，纸张因为指节的用力微微起了褶。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却仍努力压住脸上的表情，继续像往常一样维持那副“乖学生”的模样。

她甚至在心里提前彩排了一遍接下来的台词和语调，站起身、走出教室，在拐角走廊遇到梁思杰时——

“梁老师，”她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婉微笑，声音平和却带着点担忧，“林妄上午好像没来上课，我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梁思杰停下脚步，似乎略微思索了一下。

“他请假了吗？”她继续补了一句，语气仍是那种聪明女孩特有的“温柔问询”，仿佛不带半点目的。

梁思杰却没立刻回答，只是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

片刻后，他点点头：“行。你可以过去看看。”

“我批你半天课的假。”

“谢谢老师。”徐晚微微鞠了一躬，转身时嘴角压得很紧，像是怕笑意泄露，又怕情绪溢出。

她脚步快了几分，但始终维持着镇定姿态，像一个自我催眠的行者——表面从容，实则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

是因为对林妄的担心，还是因为对自己的认知已经悄然崩塌，她也说不清。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若只是普通的缺课，她大可不必冒着暴露情绪的风险。但她知道，林妄和方律见过面。她没有去偷听，但她是聪明人，林妄的情绪她读得出来。

她想知道他此刻的状态。

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走得太近。

可就算是走进深渊，她也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她，是在意他的。

于是，她加快了步子。

宿舍的门口，阳光正巧照着房门的金属铭牌，像一块烫金的警告。

她站定，深呼吸，敲门。

“林妄，是我。”

房门打开时，林妄站在门内，整个人像是刚从一场漆黑的梦境中走出来，眼神空得能倒映出人影。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让徐晚进来。

空气沉着，带着书页和金属的一点旧味道。窗帘没拉，光线从窗棱斜照进来，落在他那本摊开的训练记录本上。上面一行行手写字迹极为整齐，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强迫症般的秩序。

“你……没事吧？”徐晚小声问。

林妄坐回椅子，神色平静到有些钝，“只是……有些旧事。”

“是关于你父母的？”

林妄点点头，没细说。

沉默半分钟后，徐晚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仰头看着他，“你不是一个人。”

林妄低下头，看着她清澈却充满纠结的眼睛。

“我知道你很多事不会说，但我不需要你说出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人在意你。”

林妄望着她，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一句：“你来这里，是梁思杰批的假？”

“嗯。”徐晚点头，又很快加了一句，“是我自己要求的。”

林妄没再追问，像是默认了这份主动的关心。

“要不要出去走走？”徐晚试探地问，声音轻得像落在玻璃上的雨。

他犹豫了几秒，忽然站起来，“好。”

学院街在教学区的东侧，是联邦特设大学生活区域中最“像人类社会”的地方。

没有训练用的砂石地、没有监控塔的影子，只有一排排风格未来却色彩温和的街道，仿佛城市文明在这片肃杀之外的最后一块糖。

林妄和徐晚并肩走着，街道边浮空货架上悬着新式能量饮料，各种仿生装饰在半空飘浮、变形、消散，一切都井然有序，却又热闹得像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