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栽局

肖明锋微微一笑，把显示屏推到一旁，自己坐进一张转椅里，“司队，报仇这词用得不妥，太情绪化了，你在蒋书记的领导下将我父亲依法缉捕归案，那是份内之责，私情公义之间还得分得清清楚楚！不过，我父亲对肖家的长治久安也负有应允之责，他锒铛入狱后，肖家被罚没了多少财产，关停了多少名下的产业，断绝了多少资源和人脉，这笔经济账你司队有没有帮忙算过？”

司永铭不由愕然，“原来你小子不是心痛你亲爹，而是为了钱才闹这一出？”

 “为了钱？这词用得也不妥，忒俗！话说回来，你和你师父倒是一点不沾俗气，连着轴非得整倒肖家才罢休，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更不是只讲是非不论立场的，跟那些俗不可耐的原始欲望相比，清贫的正义就像短暂开放的昙花，不是很快同流合污，就是被秒成社会的渣渣，就好比那个被卷入车轮下的三号人物，司永铭，你要是知道了他的权力欲望和为之做出的龌龊勾当，你会因为我提前除掉一个为祸人民的潜在犯罪分子，而由衷打心底里感谢我的！”

司永铭正欲争辩，肖明锋摆了摆手，“司队，肖家的损失远不是失去一位掌舵人那么简单，真正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甚至直接影响到肖家每个人的命运，所以你也得用自己的命运来偿还欠下肖家的债！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必须助力肖家重整旗鼓！”

肖明锋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她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近，从精致的坤包里取出个U盘，插入显示屏里，接着便笑颜如花的转过身子，眯眼注视着半躺在床上的司永铭，嘴角旁牵出一丝戏谑之色。

 “鞠茉玲？你是肖明锋的什么人……”，司永铭认出来人，顿时又惊又怒。

 “司队，好久不见！我就是我，宇文燕曾经的闺蜜，建筑设计院的高材生，同时也是肖远山过继给远亲的亲闺女肖仁玲，所以，我倾尽全力扮演好这个角色，让一个活生生的宇文燕走进你的世界，应该就不奇怪了吧！对了，凤凰大厦被掳进奥迪车的女孩不是宇文燕，而是一人分饰两个角色的我，逼不逼真？出不出色？”

司永铭胸口如有一团恶气要爆开，画面一闪，显示屏镜头里出现了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相邻的格栅铁门，门前都站有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他们依次在铁门上敲击，嘴里大声喊道：“晨起时间到，点名、排队、出列！”

镜头下最近的铁门打开，十三四名递着光头的囚犯依次走出，在走廊里列队站好，警务人员又吼道：“向前五步走，向右看齐，向右转，再向右转，稍息！”，倾刻间，走廊里站满了整齐的阵列。

 司永铭瞪大独眼，死死盯着第一支队伍打头的囚犯，那人体格魁梧，眼小鼻大，两道浓眉微微皱起，眼神里一片漠然，那正是他司永铭自己。“意外吗？司队，这就是你的现在，你正在雾二监第十二监区服刑，编号是86192523，看到自己体格健壮、全须全尾的，是不是倍感安慰？”，肖明锋笑道。

 “他是谁？这怎么可能？”   

 “他全力出演你的现在，担负你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毕竟你弄死了雾江市三号人物！他也该坐牢，这人名叫徐厚生，四年半前他一手策划实施了宋影警官的交通事故，累得司队你追踪了多年，如果他‘幡然醒悟‘，打算替您在号子里把五年大牢坐完，够意思吧？你放心，除我精心为徐厚生整过容，这四年多来他自己也没闲着，天天研究你的社会关系和人生履历，言语举止模仿得也颇有心得，除了元蓓，恐怕没人能把他和你本尊轻易分辩出来。”  

司永铭脖间爆出青筋，全身剧烈颤抖起来，他咬着牙吼道：“肖明锋，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抓你老子的人，宋影、蒋书记还有我，已经非死即残了，你还要怎样？” 

肖明锋阴着脸瞧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回道，“过去和现在勉强算是本金，未来才是你偿还肖家的利息！留你一只眼，就是让你亲眼见证你的未来是怎样帮助肖家重归辉煌的！”

——————————————————————————————————————————————————————————————————————————————————

终于走到涵洞的尽头，积水渐渐降到了脚面，多数流入一道嵌有滤网的深沟里，骆鸿脱下鞋子甩了甩泥浆，举起手机向前照了照，涵洞连接着一条三四米长的通道，通道尽头依稀是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极严实厚重，但门轴联结处光滑异常，推开时竟悄无声息，骆鸿从门缝里闪入，眼前顿时一亮，原来门后一片开阔，地面和墙群刷着墨绿色的油漆，两条天花上吊着日光灯管的走廊呈十字型交叉在前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息，骆鸿一个喷嚏险些打出，他赶紧捂住嘴，硬憋了回去。

这番景像与涵洞的昏暗潮湿，自然是天上地下之别，但骆鸿没来由地背脊后起了层寒意，也许下意识里他已经明白身处何地；走廊里冷冷清清，天花板上悬着一支广角监控摄像头，骆鸿发现后立刻蹲低身体，心里暗暗叫苦，生怕倾刻后便有个膀大腰圆的保安冲出来抓住自己。

迟迟未见动静，骆鸿抬起头来，仔细观察那摄像头似乎没有亮起红色的电源灯，多半是个摆设，他这才放下心，倚在墙边拐过走廊，入眼处是五六间病房，走近去看，原来其中三间是手术室，一间是储藏室，另一间则是器械室，房间里都熄着灯。

骆鸿警惕地靠墙而立，一边向走廊观察，一边背着手去拧动房门，但所有房门都牢牢锁着；他又潜行到走廊的另一侧，一扇房门半掩着，骆鸿探头张望，若大的空间里堆放着成排的铁架、推车和角钢、砖垛等建设用材，原来是间仓库。

仓库对面是间从外插上了锁栓的对开铁门，门底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光线，骆鸿凑近门前，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听了会儿，伸手轻轻拔开锁栓，将厚重的铁门拉开一道缝隙，远远瞧去，一盏小夜灯照亮了房间一角，宽大的金属床上躺着个缠个半个脑袋绷带的病人，这人似乎已然入睡，发出均匀而细微的鼾声，双手双脚呈个大字张开，姿态颇为不自然。

 骆鸿紧咬嘴㫳，他已瞧清，那人双手双脚都被银灿灿的链条锁在床边，顿时心生怜悯，他掩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见那人身上插着不少导管，接在床后的心电监护仪和呼吸机上，左手胳膊还在打着点滴。

那人面色苍白，只剩一只眼睛露在绷带外面，上衣被撸到肋骨位置，腰腹处裹着厚厚两道防裂带，似是包裹外伤或术后恢复所用，骆鸿看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满脸的病容极是虚弱，心里猜测，此人莫非也是被付清波、宽哥等人祸害成这样。

他自觉无法救这人逃出生天，便摸出手机，打算给这人拍张照片以备用，突然，那人独眼睁开，凌厉的眼神在骆鸿脸上来回打转，冷冷哼道：“你是什么人？眼生的很啊，肖明锋新收的马仔？”

骆鸿吓得头皮一炸，转身便想逃跑，那人见他神色慌张，脸上还沾着半干半湿的泥浆，顿时心里一动，提高声音喊道，“站住！我一个被铐住的废人，你怕什么？过来，我有话问你！”

骆鸿听他并无恶意，便停住脚步，迟疑地走回床边，那人刚要开口，忽然门外传来锁栓拉动声，骆鸿又是一惊，赶紧绕到放置监护仪的柜子后面蹲伏下来。

进来的是何志宽和两名男护士，何志宽快步抢前几步，见司永铭仍然好端端躺着，这才吁出口大气，转身朝那两人骂去，“你俩眼瞎吗？今晚是谁最后见过他的，离开时门栓都忘了锁？你俩是第一责任人，晚班不用查房吗？老子出去半宿，你们就险些捅出大篓子，肖总知道了，非剥掉你们一层皮不可！”

那两人低着头不敢吭声，何志宽见再没异状，这才低声咒骂着离开房间，骆鸿听见锁栓插上时清脆的撞击声，顿时暗暗叫苦，这下作茧自缚，别说救人了，自己也被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