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冤因

 返程途中，骆鸿心绪难安，脑中飞快运转，“宽哥”嘴里的老丁究竟是不是雾二监的狱长丁奇岳？倘若他也是这条非法采集器官供体和移植链条中的一环，那雾二监就成为他为牟私利为幕后组织经营的一条供体渠道，从那宇文燕的遭遇推断，有类似经历的乔云岂不也同样被这伙人牢牢控制在手中，一旦有了配型需求，她的生命也将朝不保夕！

他一路心事重重，越想越是心焦如焚，昏昏沉沉骑下雾江大桥，却没留意电瓶车已经只剩下一格电量，云开月现的夜空又忽然狂风骤起，天边的乌云滚滚而来，空气变得异常闷热，仿佛又一场雷暴随时倾泻而下。

 一道闪电突然劈开浓云，将骆鸿陡然惊醒，他用力拧紧车把，但电瓶车却越驶越慢，电量终于耗尽，只好借着引桥下坡之势缓缓滑行，这时雷声大作，暴雨紧随着落下，骆鸿心里叫苦，赶紧推着电瓶车向日间那条捷径山道小步跑去。

 从这条山道回到雾二监，其实不到五里路，但一路空旷，沿途没遮没挡，电瓶车推出去几百米，骆鸿已被瓢泼大雨浇得透湿，雨水像帘幕般挡住视线，砸得眼睑生痛，远远望去，围绕悯爱医院主楼的景观灯带也已朦胧一片，勉强成为山道旁唯一发光的路标。

暴雨蓄积太快，将山道两侧的泄洪沟都已填满，脚下成了一片泽国，这影响了骆鸿的判断，他好几次都险些将电瓶车推进沟里；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挪了不知多久，骆鸿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山梁，它黑漆漆地矗立在眼前，仿佛巨兽般注视着艰难跋涉的他。

到了这里，行程便已过半，骆鸿打起精神继续推行，忽然他两手一沉，电瓶车前轮咕咚一声陷进了泥沟，后座翻起将他整个人带着平平摔了出去，骆鸿砸在沟边一块斜坡，又向下滚了几滚才停住，全身裹满了泥浆，磕碰得到处生痛，他赶紧翻身坐起，抓住车把发力要把电瓶车拖出来。

车没拖出来，他手里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去，咣当一声掉进坡后的坑里，他心里惊慌，赶紧去扶地坐起，触手处却是一片冰冷凉滑，一股浓厚的金属锈蚀味钻入鼻中，呛得他咳出声来。

骆鸿摸出挎包里的手电，摁亮了在坑里胡乱查看，这才发现坐在一张四四方方、锈迹斑斑的铁盖上，铁盖约莫一个平方大小，旁边堆着几片建筑工地上使用的防护板，似是被狂风刮倒了，骆鸿将它们扶正对齐，重新在铁盖上方搭起个临时窝棚。

暴雨没有停下的意思，这窝棚便成了骆鸿临时歇脚的藏身之所，他把电瓶车拖出后推到窝棚旁边，一屁股坐到铁盖上喘息不止，抽完一支烟后，骆鸿突然发现，铁盖周围的雨水并不淤积，而是迅速渗入铁盖边缘后就不见踪影，显然铁盖下方存在一处供积水泄去的空间。

 他大感好奇，俯身将耳朵贴在铁盖上，拎起手电用力敲了敲，果然铁盖下传来沉闷但悠长的声音；既来之则安之，待在窝棚里无所事事，不如探个究竟，骆鸿抽出根撬棍，顶在铁盖把手上用力一别，盖顶应声启开，凸起个红色铁质转轮，轮轴连在一扇极沉重厚实的圆形闸门上。

骆鸿大感惊奇，那转轮年久生锈，双手扳它不动，只好用撬棍插入增长力矩，果然一阵吱吱嘎嗄后，转轮逆时针旋起数圈，那闸门一拉便开了。一股浓厚的霉腥腐气冲鼻而上，骆鸿将脸一侧，躲到了一旁，片刻后把脑袋和手电一起探到闸刀下方，却见好大一个地下涵洞，一米多高的管道被积水淹没了近三分之一，向管道两端望过去，倒并非如骆鸿所料那般黑不见底，涵洞里似乎每隔十余米便有一盏不甚明亮的白炽灯，勉强将管道内的景象照出个轮廓。

骆鸿这时想起归四海白天说的话，竟似真有一段几十年前的管道仍在使用，只是不知两头通向何方，倘若真的通向雾二监，那自己无意开启的这个维修井口，岂不是冥冥中为复制肖申克提供了现实基础？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骆鸿实在忍不住猎奇之心，架起铝合金折叠梯，顺着维修井口向下爬进了涵洞，轻轻带上圆形闸门后，他低头四顾，除了脚下不断涌动的积水，倒完全避开了淋雨之难，微弱的光线带给自己不少勇气，只是一颗心脏又止不住地乱跳起来。

他定了定神，摸着管道向一侧缓缓前行，心中却惶惶然，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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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眼睛的世界，色彩是暗淡的，视野是狭窄的，但司永铭只能适应它，床边显示屏上的画面不断跳动，在他的瞳孔里折射出一道道光影。

画面记录了明途学校门口的咖啡厅，凉风息息的露天卡座里，一对男女正相对而坐，长风披肩的女子捋了捋流海，低沉地诉说着她坎坷离奇的遭遇，尽管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还夹杂着无人机旋翼的风噪，但司永铭迅速从画面展示的环境里判断出，这对男女正是安平和宇文燕。

镜头又切换到明媚的午后，一个卷着裤管、身着老头衫的汉子，剔着牙签晃入路边的牛肉面馆，他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到了正在吃面的安平对面，扯了几张餐巾纸用力擤了把鼻涕，安平厌恶地抬头，又将面碗往里挪了挪，那汉子毫不在意，舔了舔牙签，拇指一顶将它穿过一张纸条，指头一搓，那张纸条便打着转旋到了安平的碗边。

汉子转身离开，安平展开纸条看了看，脸色顿时一变，他掏出二十元压在碗下，拎起背包推门而出，左右张望一下便快步向街道的西侧走去。

 镜头迅速从街道的上方拉高，又斜斜地越过下方的商铺，向西侧尽头的拐角处俯冲过去，传递信息的汉子正在向安平勾动小指，安平扶了扶眼镜，捏着手里的纸条正待询问，忽然墙脚下蹿出一人，他双手捉了只塑料袋，从身后自上而下兜住了安平的脑袋，然后立即收紧袋口用力后扯，对面的汉子也飞扑过来，牢牢㧜住安平双臂，突遭袭击的安平瞬间进入窒息状态，塑料袋快速耸动了几下，安平便瘫倒在地。

那两人一见得手，立即将人抬到墙根下，那里停放着一辆建筑工地常用的小型推车，两只前轮和两根支撑脚的，安平被蜷曲着塞入车斗，蒙头的汉子抽出一条遮雨布将他盖得严严实实，两人一起用力将车推上长长的围堤，一前一后向芦苇荡远处走去。

镜头又是一转，龙腾大道和雾江引桥交汇段的路口处，何志宽脱下头罩，冲着镜头挥了挥手，随即拉开身旁一辆丰田阿尔法的后厢，指挥那两人将安平连人带包扔了进去。

画面切入一个夜间的某知渡口，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将一具颇为沉重的长条状包裹，抬进停泊在码头上的快艇里，快艇立即启动马达，激起巨大的浪花，向正在涨潮的江心驶去，无人机的镜头凌空追了过去，只见那长条状包裹依稀是具人体，它被投入滚滚流动的江水中，瞬间被淹没在疾流间。

随即一个边缘有些变形的固定画面出现，似乎是暗藏在喷淋器位置的鱼眼摄像机，司永铭看见自己，还有郑晨和张劲松，正快步走向室内一排储物柜，自己慎重地戴上手套，掏出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柜门，如获至宝般将柜里物品一一取出，最后将一支录音笔捏在手中，站在柜门前陷入短暂的沉思。

又是镜头一切，司永铭又看见自己沿着楼梯，飞快地跑入光线昏暗的地下车库，不断闪烁的奥迪车灯，尖叫着被拽进车内的女子，吱嘎作响的轮胎磨地声，还有自己掏出枪却无奈放下的困顿……

视频至此停止了播放，画面暂停在自己微微抽动的面部特写上。

司永铭扭过头，向静静站立一旁的肖明锋说道，“为了给你老子‘报仇’，你在我身上可没少下功夫，费时费力演这一出何苦呢！让何志宽直接绑了我，扔进雾江里喂鱼岂不方便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