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追探
书名:极默之渊作者名:东月本章字数:2990更新时间:2025-03-28 10:31:02
当天晚餐前,骆鸿就找到归四海,让他把自己调回男监区工作,他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已达成的目标并未带来多少喜悦,而未达成的目标也激不起他的兴致,他一夜无眠。
次日他顶着黑眼圈来到食堂,归四海见他精神不济,用力在肩膀上拍了拍,“我说女监不能去吧,你瞧瞧自个儿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得,我看你今儿也别去放饭了,跟我出去采购肉禽蛋吧,你得学学开车了,拿公家车练练手多好,以后弄个B照,万一以后自个儿要做个小生意,也不用求人!OK?”
骆鸿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掌握了驾车的基本操作,归四海见他上手极快,便连声夸赞他聪慧机敏,雾二监靠近雾山南麓,离市区约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归四海指了条去农贸市场的捷径,和骆鸿平常回市区的路线正好相向而行,这条道路不算宽敞,但车辆极少,视野又开阔,归四海索性放手让骆鸿开车。
一个糊涂,一个胆大,骆鸿刚刚上手就加速驶上山道,开出去半里路后,便是一道绕江而过的山岭,而岭后景致完全出乎骆鸿的意料,一片建筑蓦然出现在他眼前,他踩下刹车凝目去看,竟然便是悯爱康复医院的楼群。
“嗨嗨,往哪儿看呢?盯着路面好不好!那破医院有什么好瞧的,晓不晓得,以前它是雾江精神病院,病轻的在这儿治,病重的就进雾二监了,别看隔着一道山岭,其实离得挺近的,要从空中俯看,我估计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归四海捏着骆鸿耳垂,将他脑袋强行扳回,“其实啊,雾江北岸这边环境没得说,就是给精神病院和监狱带坏了风水,出过真真假假一些邪乎事,本地土著们搞得讳莫如深,人都跑光了,所以一直发展不起来,听说连政府都懒得搭理,除了咱脚下这条路,和跨江那座桥,这一带的基础设施几十年没更新过了,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供电线路和地下水道听说都连在一块,他妈的,早晚雾二监得跟肖申克一样,闹几起掘地耗子大逃亡的事儿出来……”
骆鸿听得入神,开车却没受影响,归四海在开入雾江大桥引桥前,接管了驾驶权;等到两人按清单采买完毕后,已是下午四点。
返程的时候,归四海坐回副驾,骆鸿初学开车,瘾头正大,把住方向盘沿着那条僻静的山道行驶,来回换档已颇有些心得。这时,一辆白色厢式货车远远出现,似是从悯爱医院里驶出,拐弯后对着骆鸿缓缓驶近。
“路窄,错车时要减速,把稳方向盘,不要来回乱晃……“,归四海也看见那辆白色冷链物流车,目测吨位不小,便及时提醒骆鸿。
骆鸿依言放缓车速,对面白车也有类似的顾虑,索性龟速行驶,两车相错时,骆鸿忍不住朝对面驾驶舱瞥去,这一瞥则蓦然一惊,那司机头长颈细,两眉间一个暗红色的圆疤,正是那晚在车间焚尸的“宽哥“,后座舱里伸出个脑袋,搭拉在车窗边,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板寸头、大红脸,却是金杯车司机郝二愣。
遇见宿仇,他心神一慌,方向盘顿时歪了,物流车斜斜向路牙旁滑去,归四海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扶正方向盘,“一错车就发慌,正常正常……“
回到宿舍后,骆鸿仍是心绪不宁,那晚“宽哥“便是驾驶同一辆冷链车,在垃圾处理中心和郝张两人会合的,今日几人又凑到一起,难免又在预谋类似的勾当。骆鸿隐隐有种另外的不安,冷链车从悯爱医院驶出,难道这些人与医院内部有染,或者说,庄薇薇和黄奶奶当时被冒名者接上丰田阿尔法,便是医院本身做的局?那几人不过是实施恶行的马仔?
如此一来,“宽哥“在冷链车暗藏被取走脏器的尸体,又伙同付清波、郝张等人夜间焚尸灭迹,便与悯爱医院在幕后暗中操纵的可能性,关联成一道逻辑合理的闭环,这与骆鸿初时的猜想虽大相径庭,但显然更符合常识。
如果推理成立,那意味着以庄薇薇康复为筹码,利诱乔云放弃自由、甘愿替人入狱的圈套,也是这个幕后组织操纵整桩事件中的一环,骆鸿越想越觉得心寒,如果真是如此,乔云怎样才能摆脱这张密不透风的无形之网?
不行,他必须证实这些猜想和推演,要未雨绸缪早做安排,趁那个黑暗组织没有将矛头指向自己前,将那重重暗幕撕出一线光亮。
时不宜迟,晚饭后骆鸿立即来到车棚,蹬上电瓶车就驶上了雾江大桥。
这晚天气闷热难当,浓云翻翻滚滚,偶而一个惊雷炸响,眼看一场酷夏暴雨就将倾盆而下,整个城市被狂风席卷,尘埃纸屑打着卷儿上窜,钻入眼里扎得生疼,于是街道上车辆停驶,行人暂避,只有骆鸿戴着防风镜,弓腰驾车在疾驶,直到暴雨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砸向路面的那一刻,他连人带车冲进了五金市场的雨棚下。
闪电如横空狂舞的金蛇,在惊雷阵阵中劈亮夜空,雾江上空的闷热和压抑,终于被撕开一条缺口,倒灌的雨点从温热的铜钱般大小,到冷冷的黄豆粒,燥热以狂暴之势散去,又以清凉的雨水滋润暗夜。
骆鸿抬腕看看手表,已是晚间十点,他站在娇嫩的柳枝条下,用力嗅着清凉新鲜的空气,面前这堵墙的后面,正是城北垃圾处理中心西侧的焚烧车间。
估摸上回跳墙而下的位置,骆鸿把攀援的位置向北推前了十米,五金市场买来的物品,被他一段段抽出后锁定,架成一具近三米高的铝合金折叠梯,两根撑脚顶在柳树树根下,高度足以让骆鸿不用爬上墙头,就能站立着看尽那条通道的全貌。
他把脑袋缩在屋檐和围墙的夹角处,除了鸟粪杂草的腥气,它构成一个完美的观察角,他又摸出手机,固定在两块瓦片之间。
郝二愣拉开铁门,又跳上白色冷链车的副驾,伸出胳膊在车门上拍了拍,“宽哥”缓缓将车驶入通道,仍然停在之前的车位里;郝二愣接过钥匙,跳下车把车间大门启开,一股热流迎面扑来,将他冲了个趔趄,“宽哥,刚下完暴雨,内外温差太大,让车间先散散气吧!”
“可以,先把东西卸下来!”,“宽哥”跳下车,把冷链车后厢车打开,两人一上一下,把两只行李箱和几包杂物扔到遮雨棚下,叉车就停在铁门后,郝二愣扇着风把叉车开到车后,又卸下一只冷柜。
“宽哥,柜里这娘们什么情况,盘亮条顺的,我见尤怜呐!”郝二愣把叉车停在雨棚前,又掏出支烟点上。“自作自受吧,也该她是这命!真要怪,还得是那位副局长,出轨造孽,养了个难缠的婆娘和先天肾衰竭的私生女,怕事情暴露又被天天催命,只能腆下老脸找肾源移植,其实早盯上这娘们了,几年前就配型成功,但这老小子叽叽歪歪不爽气,舍不得掏钱,还各种无厘头的要求。”
“宽哥”一脸鄙夷地踩灭烟头,吐出个青色的烟圈,“非要拖到拖无可拖,私生女小命难保,姘妇扬言要曝他的光,老小子终于咬咬牙答应了条件,不过人得先出来了才方便动手,春节前老丁给这丫头减了刑,没想到这死丫头回了趟老家,一瞧娘家人去楼空,尾款也没打到她帐上,就打算玩阴的,找到以前当律师的男朋友,假意联络波姐和我出来谈一谈,显然是为了搜集材料摆咱们一道!”
郝二愣听得义愤填膺,飞出一脚踹在冰柜上,“这死丫头胆儿真够肥的!然后呢,宽哥!”
“能有什么然后,这对亡命鸳鸯自然是作茧自缚,自个往死局里钻,男的抛江里作了臭烘烘的浮漂,这宇文燕嘛,还是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便宜了那老家伙的私生女呗!”
郝二愣摇摇头,走近冰柜把柜门掀了起来,窜出的冷气遇到温湿的空气,顿时凝结成缕缕水汽升腾起来,一具蜷曲在内的女尸结满了霜粒,在柜底光源照射下泛出青幽幽的光华,骆鸿放大手机焦距对准女尸的面部,却听郝二愣叹息一声,“里面的都便宜别人了,外面可都好端端的,哪有物尽其用哦……”
这声叹息竟透着无尽的遗憾,“宽哥”一脚踢在他后臀上,“他娘的,你还真是阴阳通吃!赶紧盖上,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叉进车间去。”
骆鸿不敢再听,短短几句对白,已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他轻轻摁灭手机,将脑袋缩回墙后,直到焚烧车间的铁门响起了关闭时的撞击声,他才蹬着折叠梯回到柳树下,一颗心仍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