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采

这时房门推开，两名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子抢到床前，一人用力按住挣扎中的司永铭，另一人从床边拾起一支装有镇定剂的针管，轻轻插入吊瓶推了进去。

司永铭眼球发红，他喘着粗气盯着两人，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又有一人缓缓走了进来，他又瘦又高，四十上下的年纪，两眉间有一枚暗红的疤痕，像一条横向翻转一百八十度的“耐克”LOGO。

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司永铭飞快地在大脑中搜索着，这人是何志宽，没错，就是何志宽，他是公安部通缉的一级要犯，犯过多起绑架勒索和伤害人质案，至今在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

何志宽见司永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冷冷一笑，走到心电监护仪和多联呼吸机前，把接在司永铭身上的管线一根根拔了出来，顺手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两记，“司警官似乎恢复得不错，既然认出我了，想来失忆症已经好了，可喜可贺！不晓得话能不能说了？”

 “你……你是何志宽，你……是通缉犯！我……我，到底在哪里？”，司永铭被拍得怒火中烧，却只能勉强吐出细不可闻的一句话。

 “嗯，不错，也能开口了！通缉犯如今成了你的再生父母，给了你生命的希望，是不是挺讽刺的？“何志宽紧了紧套在司永铭两脚上的锁链，戏谑地随口调侃。

  “去……去你妈的！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敢非法监禁警务人员，何志宽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司永铭这才意识到全身都被绑住，话语从这房间传到门外，透出不断重复的回声，显然此处空间极是空旷，四处又没有窗户，倒似是在一片深藏地下的洞窟之中。

 “说话不过脑子！救了你的命，先不提报恩，反而倒打一耙！果然是只讲立场，不讲是非……，何况你已经……，算了，瞧在你刚苏醒的份上，以后再说吧！咱们来日方长，好好休息吧！“

何志宽走到墙边，关上了大灯，只留下功能床自带的一盏夜灯，房间立刻昏暗下来，他招了招手，领着两名男护士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竟似是扇实心的钢制门板，将门外的世界完全隔绝。

司永铭破口大骂，四肢用力挣扎，骂到嗓子快冒烟了才停下来；从出车祸的高速公路到重症病房，从看守所到被这个监禁自己的陌生房间，这期间过程过于跌宕吊诡，他不明就里几乎抓狂，他反复嘶吼、叫骂，一直折腾得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

强烈的光线透过司永铭的眼睑，瞳孔被刺激的快速收缩，他猛然惊醒，只见房间里灯光大亮，何志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床边多了一台装有显示屏的移动小车，他打开显示屏，“司警官，疗养期间怕你气闷无聊，这是今天的娱乐节目，您好好欣赏！“，说完便推门离去。

屏幕里跳出一个制作简单的片头，写着一行仿宋斜体字“饱受肾病折磨的女孩“，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将十二岁女孩阿禾从发现肾小球过滤异常，到罹患肾功能衰竭，再到最后依赖透析维持生命的过程，完整地显现出来，纯真可爱的笑脸被病痛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最后，阿禾奄奄一息的眼神注视着镜头，仿佛在向司永铭求助。

看得出，视频是真实素材剪辑后的纪录体，司永铭从内心里被孩子的苦痛和无辜触动了，眼眶也悄悄湿润了。

 “正常情况下，阿禾还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花朵般的生命随时就将凋谢……“，何志宽推门而入，走到床边关闭了视频。

“给我看这些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不救她？“，司永铭一开口，顿时感觉嗓子眼里像被刀片割过，大概是前日叫喊过度引发了炎症。

何志宽哈哈一笑，饶有兴致地盯着司永铭道：“我们当然想救，但关键在于你，你愿不愿意救阿禾？“ 司永铭鄙夷地啐出口唾沫，“虎落平阳被狗欺，没事拿老子消遣，很有趣吗？“

何志宽也不在意，把胳膊间夹的一份文件摊到床前，“喏，阿禾如果换上配型成功的肾源，她的存活概率在85%以上！我们配对了数万人，只有你司警官的配型是最完美的，救不救阿禾，就在你一念之间……“

司永铭惊怒交加，迎头就朝何志宽撞去，何志宽躲闪不急，顿时闷哼一声，鼻血长流；两名男护士冲上来摁住他，将根结实的束带牢牢绑在他额前，完全束缚住他的脖颈。

何志宽用棉条塞入鼻孔，伸出双掌在空中拍击了几下，房门应声而开，一名戴着手术帽和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司警官，你看，世人都和你一样，嘴里叫着慈悲为怀，心里却自私自利！割你一个肾挽救一条孩子，你的生命无恙，她的生命重新绽放，妥妥的双赢！不对不对，我们还会收到孩子父亲支付的一大笔肾脏移植费用，抵住当初救治你欠下的医疗费，那就是三赢，妥妥的三赢！“

“操，何志宽 ，你他妈的神经病！你敢动我试试，我他妈跟你拼了！“司永铭用力伸展着身体，锁链叮铃铃作响，将他脚踝手腕勒出一片乌青。

男护士们用力摁住他，撑开青筋虬结的胳膊，那医生模样的人，一声不发地走近，他打开一只金属药箱，伸出三指捏住一支针管，两眼平视针头，轻轻弹了弹管身，将一管针剂注射进司永铭的静脉里。

等麻醉剂药效过去，已经是两日之后，司永铭痛哼一声醒来，只觉腰间如同被无数蚂蚁在啃噬一般的痛痒难当，右侧腹间至后腰酸胀无比，他猛然一惊，难道一边肾脏果真被何志宽割去了？

何志宽不失时机地推门走了进来，他又打开了那台显示屏，屏幕里是女孩阿禾接受肾脏移植手术的大致过程，“司警官，幸亏有你，孩子的手术很成功，再过一天应该就度过危险期了！我替阿禾、还有她的父亲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和诚挚的慰问。你千万不要乱动，你的危险期也还没过，放心，我们会提供最优良的医疗条件和康复服务……“

司永铭从熄灭的屏幕里，看到反射出自己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色，他无力地骂道：“疯子，你们全都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罪犯！“

何志宽在他右臂上拍了拍，“司警官，请你放心，你浑身是宝，我们不会轻易亵渎一个宝藏男孩！对于你来说，从368国道事故至今，一切都像是个没有解开的谜团，你是刑警，解谜是本能，不如索性趁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好好做上几场思想实验，充分发挥你的侦破经验和想象力，争取早日将谜团破解。“

 “为了激励你积极解谜，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口头协议，只要你能接近任意一个环节的真相，就可以免除一处脏器的摘取！我先科普一下，除了大脑，目前心脏、肝、肾、肺、胰腺和小肠、眼角膜和骨髓和部分皮肤组织都可以移植，考虑到不影响供体的生命存续，心脏轻易是不摘取的，也就是说司警官你还有七八处可供移植的脏源。协议有效期一个月，我们也会不定期提供一些信息供你参考，一个月后我们会继续摘取你的器官给社会造福，能否自救就看你自己了！“

司永铭颤抖着嘴唇，想冲何志宽额间再啐上一口唾沫，但何志宽学乖了，轻盈地向后纵出几尺，“今天先给你一个提示词，还债！“

随后数日，司永铭被摘取肾脏后的并发症折磨的死去活来，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好在何志宽也未失言，每日各种进口的营养液、消炎药和丰富的饭菜应有尽有，甚至允许他在监视下，适当在室内戴着镣铐活动片刻。

一周后，何志宽拿来一柄电动剃须刀，他按住司永铭的额头，另一只手启动剃须刀将乱蓬蓬的胡须修理干净，“怎么样？一周过去了，你的思想实验有没有成果可以分享？“

司永铭摇了摇头，他无心也无力陪何志宽玩这种没有意义的游戏；何志宽仿佛预料到他的反应，伸手招了招，那台装着屏幕的小车又被推近床边，司永铭立即被画面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