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浮尸

  “咦！没错，就是安平，宇文雁的前男友！文雁和他是高中同学，两人在雾江毕业后又走到一起，其中恩恩怨怨一时半会也说不尽，话归正题，反正四年前文雁不知何故离开了雾江，安平那会儿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脑筋又轴，认定宇文雁不告而别是受了我的蛊惑，见了我跟见了仇人似的……”

 “鞠女士，那这回宇文雁重新回到雾江，有没有解释她四年前人间蒸发的原因？这次回雾江又有什么目的？她这些天在雾江的行程你是否了解？她为什么向你借车？你是否知道她和安平相会的情况？安平曾向律师通报过准备代理一起潜在诉讼案件，时间与宇文雁会面的时间线高度重合，她有没有向你提及过与此有关的情况？”

 一连串的问题，包含了极大的信息量，鞠茉玲侧耳细听，沉吟片刻才回答道：“四月十六日傍晚，我在小区门口见到文雁，久别相逢自然都欣喜若狂，我本身又独居，这次坚持让她与我同住，她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期间我问到当年的事情，她就避而不谈，只解释有些不便披露的原因，过一段时间会通盘告诉我，但在此之前，她还要去办几件隐密的事，我这才把车借给她用，照此说来，原来她已经和安平碰过面了。”

 鞠茉玲眼神里有些困惑，也有些担忧，这些都看在了司永铭的眼里。

 “其实我今天接到郑警官的电话，心里是既忐忑又期待，文雁开走迈腾的那一周，我工作非常忙碌，为了赶项目连续几天住在单位里，实在无睱顾及她。直到五月十六日，我回小区时，发现迈腾已经泊回了车位，我才知道文雁回过公寓，但打那天起，她似乎又人间蒸发了，电话微信都不回，随身物品都留在公寓里，我真担心她出事了，郑警官，你们能不能帮忙找到她？”

郑晨扭头看向司永铭，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一丝苦笑，看来，作为前女友和案件委托方的宇文雁，也失踪近一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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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时遇上乔云，她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在凶悍的果农围堵之下据理力争，把自己重新护送回学校；为了修复自己自闭的心理，她毅然停薪留职，担任起她本不需要承担的责任；丈夫罹难和家庭巨变，也没击垮乔云，她一诺千金，十数年坚持资助自己的所有开支；过往的种种，一幕幕如快进的画面，在骆鸿眼前梭巡而过。

而此时此刻，九岁的庄薇薇，却遭受到比当年的自己更悲惨的境界，死神正冲她在狞笑，乔云还能像当年那样，承受得起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吗？她的内心，还能坚忍如初吗？

对骆鸿来说，这个家正在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辗转反侧中，他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骆鸿顶着黑眼圈，坐上开往悯爱康复医院的第一班公交。

他直奔住院部而去，焦急地询问庄薇薇的房号，接待处的值岗人员听清他在寻找的是因脑干受损住院的庄薇薇后，顿时遗憾地告诉他，“骆先生，您早两周来的话，庄薇薇小朋友和她外婆都还在！她们已经办理了离院手续，我们也不清楚具体去了哪！”

骆鸿大为诧异，便询问起详情，那人又道：“两周前，庄薇薇的外婆，也就是黄女士，说孩子的母亲打算转院，把庄薇薇转移到外地医院治疗，一是费用可以低不少，二是方便就近照顾，院方考虑孩子的实际情况，就同意了出院申请；第二天上午，她们就乘坐转院车辆离开了悯爱，具体情况我可以帮您问问当天值岗的同事，这才过去两周，楼前的视频监控应该也还在，您愿意的话，可以去查看查看。”

骆鸿心中一动，立即催促着保卫室查看那天的视频监控。

从监控画面上看，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分，一辆黑色丰田阿尔法缓缓驶近住入口，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跳下驾驶座，与庄薇薇外婆聊了几句，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回楼内；十分钟后，黑衣男子率先走回镜头，他将手里的两个行李箱扔进车内，这时庄薇薇被抬进了丰田车的后厢，她外婆很快拎着挎包钻入了副驾驶座，丰田阿尔法便驶离了医院。

医院正门处的监控里，没有捕捉到那辆丰田离开后的画面，庄薇薇婆孙自此便再无影踪，乔云也没有再在悯爱医院露过面，骆鸿离开保卫室后，心里空空落落、怅然若失。

定定神后，骆鸿打听清楚庄薇薇的主治医生，便乘上电梯，前往十六楼的医务办公区，他沿途打量四周，见走廊里的地砖质地坚实，布置装潢极是考究，病房都是带有独立厨卫的单间，环境极是安静舒适，显然价格不菲，骆鸿疑窦又生，如此条件的康复医院，财力上已经捉襟见肘的乔云，怎么会考虑将女儿转到这里来的？

主治医师姓付，推开房门时，付医生正与一位颇为富态的中年女子在交谈，那女子戴着副黑框眼镜，相貌平平，但面相慈和，颇具亲和力，扭过头来很有礼貌地冲骆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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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询结束后，鞠茉玲同意警方去公寓搜集宇文雁的生物信息和遗留物品，郑晨立即与技术中心联络，约好去公寓所在的小区会合。

鞠茉玲的公寓位于小区中心一幢小高层的八楼，是一套南北通透的小两居，通风和视野都不错，她住在南卧室，北卧室留给了宇文雁，司永铭走向宇文雁的卧室，见房间约莫十五六个平方，窗明几净，整洁的异常，若非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和挂在衣架上的两件外套，几乎瞧不出有人起居的痕迹。

技术鉴证人员在迈腾和公寓分别采集生物信息后，又打开执法纪录仪，现场检查宇文雁的行李箱和挎包外套，确认没有重要信息后，物品全部留存在原地；司永铭将自己电话给了下来，提醒鞠茉玲，一旦有了宇文雁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与他联系。

这时，司永铭手机突然响起，原来110指挥中心转来一条报警信息，报警人是雾江市远郊景县的渔民李有成，今日上午十点四十分左右，他在景县水库的蓄洪圩发现一具浮尸，景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后，将浮尸打捞上案后，根据尸体衣着和大致体貌特征判断，与市局通报协查的失踪人员安平吻合度较高，便立即远程汇报给市局，目前尸体在紧急冷藏处理后，立即派车送往市局的法检中心。

司永铭和郑晨等不及电梯，沿着楼梯便“咚咚咚”快步下楼，鞠茉玲走回房间，拉开北卧室阳台前的窗帘，远远瞧见司郑等人跳上警车，拉响警笛后呼啸而去，便在飘窗前坐下，在手机里找出个号码拨了过去。

浮尸已经送到了法检中心，经DNA快速比对，确认是失踪了三十二天的律师安平，他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三周，四肢和面颈部皮肤大面积破损、溃烂，表皮层和真皮层脱离严重，指甲也全部脱落，这将他遭受外力伤害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市局派到景县的人，正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以雾江支流连接的蓄洪圩为中心，向上下游水域搜寻了近二十公里，均未能寻获安平的随身物品，双肩包、手机电脑及工作笔记皆无影踪。

法医随后出具报告，按雾江进入汛期后的平均流速，以及安平被发现的物理位置，预计溺亡时间约在五月二十二日左右，距他在芦苇荡失踪日期约一周，这基本证实，安平在被非法拘禁后，还存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浮尸确认为失踪的安平，信息一经传开，他供职的律所顿时炸开了祸，委派了一名资深律师找到警局，痛陈刑辩律师安平遇害的重大社会影响，要求警方将失踪案正式转立为绑架谋害案，并以发布会形式，向公众通报案情侦破的进度。

这一来，案件性质发生重大变化，律所的要求让事件发展火上浇油，警局很快感受到来自舆论和上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