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火苗

“听说这书纸质首批也只出三千？”

“没办法，库存压力太大。”

“其实也不怪渠道不进货，你说现在哪个学生会专门买本足球小说？”

“要是篮球的还行点，起码NBA火啊。足球？算了吧。”

讨论声里掺着唏嘘与无奈，像是给这本书提早拉上了盖布。

青鸟低头盯着电脑屏幕，那行“今日纸质销量：43”像钉子一样扎在眼前。

43本。

全国渠道总计，43本。

他捏着鼻梁，强压住眉心的胀痛，喉咙像是灌了火柴灰，干涩又刺痒。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现实，比互联网还要冷。

线上至少还能看到几个热血弹幕，能看到有人在第一章留言“我也是个踢球的废柴，谢谢你写了这个”。

可线下，连试图翻一翻的人都寥寥无几。

“书放最下面吧。”

“封面太老土，没人会注意。”

“编辑说热血？热血救不了渠道的KPI。”

青鸟的手机亮了，来自物流的一条短讯跳了出来：

【书店D点已签收35本，确认上架。】

他点开附图，看见书被摆在最后一排角落，旁边是一本关于厨房小电器使用指南的工具书。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一下一下地敲着。

敲了十下，他拿起手机给主编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十几秒后，主编回了。

【别急。先稳住阵脚。】

【看能不能从读者群体里找突破口。】

青鸟望着这条消息，没回复。

他知道主编是对的。

一夜爆红？不可能。

这本书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数据型，而是情绪型。

它需要一双眼，一颗心。

而这些东西，正是如今最不值钱的——也最稀缺的。

可稀缺，不等于没有。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天色正灰不灰、蓝不蓝。

天边一只风筝断线，在高楼缝隙间飘飘悠悠。

就像这本书。

风不够大，没人抬头。

但只要不落，就还有飞起来的可能。 

某天下午，西南一座普通城市的街角。

太阳刚好藏进云层，光线柔和得像是被打磨过的水面。

掀不起风浪，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市中心那家新华书店里，冷气有些足。

进门左侧第三排靠近卫生间的架子上，堆着一摞并不显眼的新书。

封面没有任何大IP授权，也没有闪亮亮的作者名。

只有几位穿着球衣的少年站在灰蒙蒙的操场上，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那就是《足球小将》。 最下层。 落满灰尘。 甚至边角已经有点卷了。

“小夏！你快点啦！书买完就回去练球了！

一个穿着校队训练服的男孩喊着，站在书店门口蹦跶着催促。

 他喊的是他的表弟，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

 小男孩抱着书单跑进来，眼睛在一排排封面里飞快地扫过。

他的脚步很快。 直到他突然顿住。

“……足球？”

他的视线被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吸住了。

他本能地蹲下去，指尖碰到那本已经有些褶皱的封面。

翻开第一页，没什么大图，也没有鲜艳的排版。 但他还是翻了第二页。

第三页。

然后，他不动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暂停。

耳边的催促声变得模糊。 连周围其他人的脚步声也模糊了。

他盯着那行字。

【他知道这场比赛赢不了，但他必须站在那里。像一面早就破了洞的旗帜。】

他的眼神在一点点变亮。

他咬了咬嘴唇，翻得更快了。

翻到第十页时，他忍不住站起来，抱着书小跑到前台。

 “阿姨，这本书多少钱？”

 “十四块八。”

收银员头也不抬地报了个价。 

小男孩飞快掏出零花钱，把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十块和两张一元纸币拍上柜台。

又从裤兜里摸出几枚钢镚。

“正好！谢谢！”

他抓起书，一溜烟地跑出书店。

门外的阳光刚刚落下来，像是为他镀了一层金边。

 他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书里的段落。

“我也想试试看。”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回到家后，他把书包一扔，直接关上房间门。

拿起《足球小将》，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臭小子，快出来洗手吃饭啦，都喊你第几遍了。”

妈妈一直在门口催着他。

而他就像没听见一般，整个人深陷在那个破旧的操场中，跟着主人公经历着每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赛。

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自己明天还有一场足球比赛。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置身于故事里的草地上。

汗水和泪水都与主人公们融为了一体。

直到门外传来了更加严厉的声音，母亲终于忍无可忍地推门而入。

“夏宇，你再不吃饭，就饿着吧！”

“啊！”

夏宇猛然惊醒，这才回过神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抬头，手中还紧紧攥着书页，犹豫着半晌，最终还是小声说道。

“妈，我真的不饿，你先吃吧……”

母亲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

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天夜里，夏宇一直沉浸在那本小说里，直到窗外月光渐淡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刚一踏进教室，便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掏出了那本书。

继续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同桌的小胖凑了过来，好奇地探头问道。

“喂，夏宇，你在看啥？这么入神？”

“足球小说。”夏宇头也不抬地答道。

“足球小说？”

小胖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不是吧？足球还有人写小说？好看吗？”

夏宇一把合上书，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

“好看，特别热血！你要不也瞅瞅？”

小胖犹豫了一下，随手翻开了几页。

才看了两段，他的表情瞬间凝固，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哎哎哎，你别抢，我刚看到精彩的地方！”

夏宇急得去抢书，小胖却牢牢抱住，索性招呼其他人：“哥几个快过来看，这小说有点意思！”

一时间，班里几个男生围了上来，你一页我一页地翻着看。

几人越看越兴奋，眼睛里逐渐燃起了火苗，竟不知不觉就这样上了瘾。

不知是谁低语了一句：“这也太帅了吧，要是我也能踢出这种倒挂金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