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战乱的错

如果昨天之前殷雪信还不明白翠娘为什么要提出那样一个条件，非要她与自己过一日的话，那到现在，殷雪信已然反应过来。

这小镇贫困潦倒，百姓饥不裹腹，大多数的人都只能算是勉强活着而已，灾民流民更是四处可见。

偏偏在这样一个地方，民风也并算不上淳朴，漠视生死，不顾他人的人比比皆是，甚至偷鸡摸狗，耍猾乱来的也不少。

翠娘能在此地生活，完全也是依靠一手强硬的蛊术而已，殷雪信自问，若是换了她自己，恐怕在这样的地方并不能生活得很好。

而造成这一切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战乱。

此地处在鞑子与宣武的交界之地，本来没有战乱的时候吧，你来我往也挺好，可国家连年征战，今天不是因为这个打，明年也会因为那个打，反正安生不了一个季节，必然又要动乱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这里的百姓无法真正生根，好好生活，老实一点的都生活在提心吊胆里，有点胆识的也都渐渐为生活所迫变得狡诈阴险，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活下去。

如哑女夫妇这样老实支个面摊混日子的，也是三天两头会遇到吃霸王餐的，苦不堪言。

阳春面其实并不算多好吃，对于吃惯了宫里山珍海味的皇后娘娘来说，这碗阳春面寡盐少味，顶多算是能入口罢了。

对面的翠娘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殷雪信却是吃着吃着默然流下泪来，她吸了一下鼻子怕被翠娘发现，赶紧转过身去了。

翠娘不以为意地看了她一眼，吃完了面付了钱，便要回家。

“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说？”路上的沉默让殷雪信有些难受，她以为翠娘会骂她两句，哪怕指着她的鼻子教训一顿呢，这样殷雪信还好受些。

翠娘却冷哼了一声：“你是个有眼睛的人，也是个会感受的人，你都已经看到了，也感受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在生活的热锅里苦苦挣扎的普罗大众们，他们有什么错？不愿回军的瘸子他有什么错？偷鸡摸狗的小贼有什么错？坑蒙拐骗的小贩有什么错？

那些流离失所，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庇佑，只能流落街头乞讨的孩子，又有什么错。

无非是被逼到了这一角，只想挣扎着在这世上多活一日，算一日罢了。

“对不起......”殷雪信的声音弱弱的没有半点威严。

翠娘倒是愣了一下，这是她今天听到殷雪信第二次说对不起了，她看了殷雪信一眼，幽幽一叹，在街边一个拐角处站定，只道：“你没有见过以前的这个小镇，原本也是喜乐和气的一个地方。我们宣武与鞑子来往友好，通商互利，并不像现在这样，鞑子的商人忌惮我们，我们也不信任鞑子来的人......”

殷雪信默默听她说着：“我就是见了现在这小镇的模样不心烦，我力量微弱我改变不了什么，我也知道我无法去改变他们，所以，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吧，我才会遁进山里去，若非你们找来，我怕影响山里的居民那一方净土，我才不会住到小镇上来。”

“朝政大局我无法左右，但我也知道战争给人带来的伤害。”殷雪信咬着牙道，“但你放心，皇上他并非好战之人，若他能恢复，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平复边关，息了战火，与民休息，让一切恢复如初。”

“做得到吗？”翠娘瞥了她一眼，“你们......真的做得到吗？”

殷雪信不解地皱眉，翠娘继续道：“我当初还在族中的时候，被封为圣女，掌管着族内许多的事务，特别是祭祀与对外交涉，可纵是如此大权在握，族内很多事情我也无法一言而决之。”

“我很明白那种掣手掣脚，难以施为的感觉......”

翠娘叹息，当年月容他们那一支出事，父亲哪怕身为族长不还是没能阻止下面的人乱出幺蛾子吗，而她更是阻止不了灭族之祸的发生。

“如果鞑子强行攻边呢，你们是应还是不应呢？”翠娘反问她，“娘娘，你的承诺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空口白话，而我也知道我迁怒于你们其实是有些牵强的，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怪你们，我做不到。”

“我也知道，在面对一国之利益的时候，你闪牺牲一些边角的小东西也很正常，如眼前这个小镇，它的千疮百孔就是被牺牲的结局，可你们稳住一宣武九成的大片山河，不是嘛，这，是值得的。”

“但我还是想让你看到，让你清楚，这被抛弃的一成百姓他们是什么模样，他们在怎样的挣扎着，凭什么同样生而为人，同样在宣武之内，却偏偏是要做出牺牲的那一个。”

“不，朝廷绝没有人要牺牲哪一个去建立和平的想法，绝没有，如果战争无法避免，我们会尽可能的弥补战争带来的创伤。”殷雪信道，“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迟早有一天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翠娘看她一眼，却不再说什么，显然对她的话并不怎么相信，翠娘转身回去了，一路上再没有说话。

殷雪信的心也是沉甸甸的很难受，回到院子后，几个小家伙已经被收拾一新，荆越让院里伺候的仆人买了几件新衣给他们换上，倒是个个显得精神奕奕，十分开心的样子。

见二人回来，忙不迭的抬凳子倒茶水，打扇迎接，别提有多殷勤了。可殷雪信能从他们这些孩子的眼底看到一丝恐惧和小心翼翼，即使是样小的年纪，但他们已经很会看人眼神行事了。

生活的经验告诉他们，要听殷雪信的话，要哄得殷雪信开心，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留在这个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他们可以吃饱饭的地方。

她的心不由得泛起酸楚，大概是受不了孩子们这种眼神，殷雪信沉郁的应了两声就回房去了。

见她不开心的走了，几个孩子围着翠娘，小心翼翼地问：“殷姑姑为什么不开心啊，是我们说错什么话了吗？”

“翠娘姑姑你帮我们说说吧，我们不是故意惹 殷姑姑不开心的。”

“是啊是啊，我们到底哪里做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