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疫病

京郊的流民所，殷雪信不是头一回来了，但每一次来看到这千疮百孔的百姓，残垣断壁的破败，她的心头总袭起一股压抑的难受。

从前轩辕钰为帝时，是这般。

如今换了轩辕旭，还是这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太平，真正的相安无事。

凛冬就要来了，户部发下来的棉衣却总是有限，总也不够数，殷雪信带着元初，也带来了一大车物资，因为疫病的关系，他们全都用白纱布，厚厚的蒙受着口鼻。

分发了一上午的棉衣，元初便让殷雪信回屋去休息一下，她确实站得挺累的了，便进屋去喝水休息，顺便叫来了户部的人，想听一听如今流民们的情况，以及他们后续的安置办法......

元初则一个人和户部的其他下属们一起，继续留在了原地分发午饭。午饭是白面馒头和粥，排队领取食物的百姓纷纷对着他们叩首谢礼，十分的感恩戴德。

“太子殿下，你也忙了一上午了，也进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我们就够了。”旁边的侍卫说。

元初摇头：“皇上让我和母妃前来慰问，可不是让我们待在屋里休养的，这时候若不能与民同苦，我还怎么配做这个太子呢。”

“原来您是小太子啊。”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叔睁大了眼睛，忙招呼旁边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真想不到太子小小年纪，竟也肯到这样的地方来慰问。”

“是啊，我还当是哪位大官的孩子没人看顾，不得已带到这儿来的呢，没成想竟然会是太子殿下。”

元初行将出来对着众人郑重的行了一礼，只道：“我的父皇，也就是先帝昭隆，愧对于民，有负于天下，做下不少糊涂事，我身为太子却也不能好好劝谏，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他叹了一口气：“好在如今的皇上，德智圣明，体恤民众，才让我有了这机会，可以稍微赎回一点当初父皇犯下的罪过。”

“太子年幼，此事与太子又有何干呢。”

大家都不敢受他的礼，不住的劝他：“可不是，听说太子一早就去了皇陵祈福，根本不知宫中的事情。”

“倒是难为太子小小年纪，却有此心系苍生之苦的情感，是我们之福。”

“想来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处境就能得到解决了。”

“大家放心。”元初拍着胸脯笑道，“这些苦难很快就会过去的，皇上已经命户部与礼部协同，主理此事，天下太平，百姓也将安居乐业，再也不会有之前那些战乱纷飞，流离失所的事情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众人跟着笑起来，只觉得手里馒头一时都变得更加香甜了。

“哎呀。”突然，人群后面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跌落在地，手里的馒头也跟着滚到了地上。

元初赶紧走上前去扶起她，她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元初：“你真的是太子吗？”

元初点头：“嗯。”

“你的衣服真漂亮。”小姑娘笑着说。

元初也笑了一下，只道：“你的馒头都脏了，我替你重新拿一个吧。”

她却摇头，抓着那脏馒头道：“不，这个能吃的，还可以吃，别，别抢我的。”

她的眼睛颤抖不已，一副害怕的模样。这让元初那颗小小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一下，若不是饱受苦难，她小小年纪怎会如此。

他只道：“我不抢你的，我只是想再给你拿一个。”

“可以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他，“他们都说只能领一个，多拿要被罚的。”

“没关系，我给你的，不会有人罚你。”太子转身便回到食物分发处，又拿了一个馒头。

可当他回身过来时，那小姑娘嘴里叼着馒头却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地上。

元初一慌，两步跑过去抱起她：“喂，你，你怎么了？”

小姑娘奄奄一息的倒在他怀里，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元初伸手在她额间一探，果然，高热不已，只怕放个鸡蛋在上头立时就能煮熟了。

“大夫，大夫呢？”元初急忙喊道，“快来人啊，这儿有人晕倒了。”

随着他的喊声，侍卫们跟着奔了过来，一探那小姑娘的额头，再扒开她的衣袖一查看，整个手臂都长满了红疹，侍卫赶紧将那小姑娘从元初怀里推了出去，任由其滚落地上。

元初一惊：“你？”

“太子殿下。”侍卫连忙解释，“她染疫了，你不可与之接近，快，大夫，将这小姑娘挪到西屋那头去。”

西屋那头，元初知道的，是集中处置染疫之人的，据说进了西层那头的人能活着出来的，十之一二。

元初喉头一哽，只见所有的百姓都眼露可怜的看过来，他们如有凄凄，大概都在想会不会下一个染疫的就是自己吧。

元初推开那侍卫将那小姑娘又抱到了怀里，小声安慰：“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我的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小姑娘轻轻笑着说，“他们都，都不在了，只有我了，要是，要是我死了，是不是也能见着他们了。”

元初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能理解那种见不到亲人与之分别的痛苦，殷雪信被先帝轩辕钰抓回皇宫之后的那段时间，他也一样吃不好睡不着，常常只能在梦中与母亲相会。

“太子......”旁边的侍卫显然十分的担心。

倒是远远聚集着的百姓们，心头暗叹：“这太子果然重情重义，明知疫病难治，竟还敢抱那姑娘。”

“太子殿下，交给在下吧。”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而来。

元初这才轻轻将小姑娘放开去，他道：“你一定要治好她。”

“是，我们会尽力的。”

虽然疫病有控制，但也只是在没发病的时候吃药控制。已经染上了病的那些人，大多都没有活命的路。

大夫和两个侍卫带着那小姑娘走了，元初站起身，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他转头对旁边的侍卫道：“不要告诉母妃我接触过疫病之人。”

“可是太子？”

“我会下去好好清洗一下，并喝预防的药的，若是告诉母妃，难保她会担心，没必要。”元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