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品的抉择

今晚的事，你不知道最好。”

可我心中已经隐隐觉得，她在对我隐瞒一些至关重要的秘密。趁她不注意，我悄悄尾随在队伍后面，藏在一棵大树后，屏息观察着这一切。

村民们沿着湖边站定，将手中的供品整齐地摆放在地上。供品大多是食物和香烛，但我隐约看到其中竟然还有一块鲜红的布，仿佛是一件衣服。

母亲站在村民中间，低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她的神情十分平静，与周围人惶恐不安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我感觉到，她的冷静中似乎隐藏着一种决绝，像是早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村长将青铜灯缓缓放在地上，转身看向村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湖神的怒火尚未平息，今晚的祭祀，将决定我们的命运。”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母亲身上。他微微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接着挥了挥手：“带她上来吧。”

我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们说的“她”，是我母亲？

两名村民走到母亲身边，恭敬地扶起她。母亲没有挣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只是轻轻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月光下的湖面，神情平静得可怕。

“妈！”我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我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冷汗从额头滑落。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笼罩了我的全身。

村长站到湖边，将青铜灯高高举起。他的嘴里开始念诵一种古老的咒语，那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并非属于人类。湖面开始涌动，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月光被波浪打碎，碎片般的光影在湖中跳跃。

“湖神，接受我们的祭品，保佑村庄平安！”村长高声喊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湖面翻滚得更加剧烈，水流发出低沉的咕咕声，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湖底苏醒。

突然，湖水中央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那是一张脸，模糊而清晰，巨大而非人类，仿佛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存在。它的眼睛深邃如无底的黑洞，鼻梁高挺，嘴巴微张，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因为那张脸的轮廓，竟然与我在湖边见过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

母亲缓缓走向湖边，村民们全都跪了下来，低头不敢直视湖中的脸庞。只有我，仍旧站在树后，目睹这一切，心中翻江倒海。

“妈！”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冲了出去，刚跑到人群中间，便被人一把拉住。我转头一看，是村长。他的目光冰冷如霜，低声呵斥道：“退下！你不能阻止这一切！”

“她是我妈！你们凭什么让她成为祭品？”我挣扎着吼道，眼泪模糊了视线，但身体被死死按住，无法动弹。

母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深深的哀伤与释然。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缓缓迈入湖水中，水面很快没过她的脚踝、膝盖、胸口……湖水涌动着，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她一点点拉向深处。

湖中的巨大脸庞盯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献祭者……已被接受……”

湖水在那一刻猛然炸开，溅起巨大的水花，随后迅速恢复了平静。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湖面上，只留下水中的碎月如镜，安静得诡异。

祭祀结束后，村庄恢复了平静。湖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无波，月光洒在水面上，冷得刺骨。村民们站起身，低着头默默散去。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而我，站在湖边，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在燃烧。

“你们就这么走了？”我猛地喊出声，声音像被湖水吞噬，但还是让几个人停下脚步。

村长转过身，皱着眉头看向我：“林青，回家吧。你的母亲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使命？”我猛地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吼道，“这是她的使命，还是你们强加给她的？为什么是她？你们凭什么？！”

村长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质问他。他定了定神，冷声说道：“这是她的选择。”

“选择？”我声音几乎破裂，喉咙里挤出一阵嘶哑的笑声，“她根本没有选择！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你们用来讨好湖神的工具！她是我的母亲！她是人！不是祭品！”

村长没有理会我的愤怒，只是平静地说道：“林青，这是村庄的规矩。你的母亲用她的生命换来了村庄的安宁。这是她的荣幸，也是她的责任。”

“那下一个呢？”我死死盯着他，“下一个又是谁？”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

我的拳头紧握，指甲嵌进掌心，痛感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扫视了一圈站在四周的村民，他们一个个低头不语，不敢看我，甚至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

“你们呢？”我怒吼着转向他们，“你们都默认了吗？她的死就只是为了换来你们的平静？谁是下一个？是你们，还是你们的孩子？”

人群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湖面的声音。我看到一些人低下了头，眼神里透出一丝羞愧，但更多的人依然冷漠。

“你疯了！”一个老村民压低声音呵斥，“湖神能听到！别害了我们！”

“湖神？”我猛地回头看向湖面，那里依旧平静如镜，仿佛刚才翻滚的水面和咆哮的声音只是我的幻觉。我咬紧牙关，眼中的泪水与怒火交织，“如果湖神要靠杀人才能保住这村庄，我宁愿这村子毁了！”

村长的脸色一沉，他缓缓走上前来，低声说道：“林青，冷静点。你母亲是自愿的。她明白她的命运，你也会明白的。”

“命运？”我冷笑着后退一步，“谁定的命运？你，还是湖神？”

村长没有再说话，转身朝着湖边的祭坛走去，背影冰冷而坚硬。他的沉默让我感到无比的无力和愤怒，我只能攥紧拳头，目送他离去。

当村民们都散去后，我仍站在湖边。月光洒在湖面上，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我，便悄悄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祭坛依然沾着未干的水迹，那是母亲最后留下的痕迹。我站在那，感到胸口一阵闷痛，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妈……”我低声呢喃，眼泪无声滑落。

可这种悲痛很快被更强烈的愤怒与疑问所替代。我咬着牙，狠狠捶了一下祭坛的石面：“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牺牲你来换他们的安宁？到底是为什么！”

一阵风吹过，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湖面飘来。那种感觉不像普通的风，而是带着某种呼唤的力量，仿佛在引导我靠近湖水。

“林青……”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从湖底传来的。我猛地回头，四周却空无一人，但那声音却似乎在水中继续回荡，“来找我……湖底藏着真相……”

我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湖水。湖面依然平静，但那种召唤感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我走向水中。

“真相……”我低声重复，拳头握得更紧。

我知道，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个祭祀的意义，弄清楚母亲为何会成为祭品，弄清楚湖神到底是什么。如果我不去了解真相，我永远无法平息心中的愤怒与痛苦。而且，我隐隐感觉到，母亲的牺牲并不只是为了村庄的安宁，她一定知道更多，甚至可能早已为我铺好了某种道路。

“湖底藏着什么？”我盯着湖水，低声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要弄清楚！”

母亲被献祭后，几天过去了，村庄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我的内心却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既压抑又混乱。

村民们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忙碌。孩子们追逐打闹，老人们在树荫下编草鞋，唯一不同的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奇怪的意味——既像是怜悯，又像是畏惧。

“林青……”村长那天在湖边跟我说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母亲的“选择”，真的只是为了村庄的平安吗？我不信。

每到夜晚，我都会想起母亲最后的目光。那种悲凉的眼神里，藏着未尽的秘密。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求救——她似乎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我的那些话，“别去触碰”，让我越发觉得，母亲并非完全顺从，而是将某种希望寄托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