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那是……人吗？

黑水侵染，就像被放开的毒瘤，先蔓延到红云下的废土边缘，紧接着迅速扩散，地面的裂缝中咕咕冒出黑色液体，翻腾如潮。

不需要接触，仅仅是被黑水的气息笼罩，四周的金属车辆、废弃铁塔便开始滋滋作响，表层爬满了锈蚀的裂痕，最终轰然倒塌化成黑灰。

最靠近的几个无人侦查机向黑水上空飞去，还未来得及传回完整影像，黑色的流水瞬间喷涌而起，将机壳拉入水中。

一阵扭曲咔擦的挤压声响过后，仅剩下腐蚀得只剩金属框架的零件再次坠地，如同被撕裂的昆虫。

黑水涌动如潮，整个区域迅速被染成了深沉的噩梦色。

没有人能想象，这黑色的水是如何被操控的——它似乎有生命，又似乎只是沈启无意识之间向死亡释放的侵略。

傅东海死死盯着监视屏幕中传回的图像，汗顺着额头淌下，却无法从脸上抹去。

他的手指抠在指挥台的边缘，泛白的指节像某种求生本能下的抗拒。

他声音嘶哑，却压抑着微微战栗的音调：“是水……他的水系异能……怎么会……”

废土上一片死寂，所有声音都像被水气侵蚀得沉闷无比。

赤牙团的队伍早已背靠在防御阵地的掩体处，所有人的头盔屏幕上，一个红框数据始终在跳跃着警告：“极高威胁环境，撤出范围。”

可没有人动，他们只敢盯着被黑水吞噬区域的中心，似乎在害怕某种东西从水的深处走出来。

就在此时，黑水中央，那令人作呕又带着莫名压迫感的气浪忽然停止了扩散。

仿佛那剧烈的狂暴，被什么力量强行摁住，其表面蒸腾的雾气如逐渐归为平静的深海。

水面泛起一片平静的波纹，而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踏出。

四周盯着战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全都凝固了。

他们看见了那个身影，却没有一个人能在嘴里吐出准确的名字。

沈启行走在黑色水流之中，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腐烂的尸体上，那些水流因他的步伐而涌动，但没有丝毫要沾染他的痕迹。

他的肌肤，像一块浸满了黑雾的玉石，表面看似平滑，却透着极深层次的纹路；那不是血肉，更像是某种异化后的不可摧毁的漆色外壳。

而他的眼睛，却是最令人恐惧的地方。

一片漆黑，沉得没有尽头。

不是眼睛中泛着黑，而是他的瞳孔，甚至眼白，都被完全覆盖。

那纯黑如深渊的瞳孔中，还隐隐荡漾着水纹般的光泽，仿佛豁出了另一个藏满恶意的世界，正透过这些眼睛，死死盯住这片废土上所有活着的东西。

赤牙团的防线上，有人按着自己的胸口止不住地后退，那眼睛只是在遥远的天边望过来，却仿佛已经将刀插入了他们的心脏，当场夺走了他们的胆气和生机。

“这不可能……”

“那是……人吗？”

低低的声音仿佛瞬间点燃了一层无形的恐惧。

无人机终于捕获到完整的影像画面，传回01基地。

画面中的沈启，外形依旧保有人形，硬朗的轮廓还与记忆中的他维持着几分相似。

这一具身躯，早已与人类隔了天堑——他的一只手臂外嵌着宛如流水汇聚成刀刃般的虚幻武器，另一只手的指尖长出了极细又致密的骨刺，灵活地弯曲颤动，像为他所操控的杀器。

更骇人的是，他的背后冒出了一圈涌动的水流，这水像蟒蛇般一层层环绕，发出诡异的低鸣，似乎捏握着能将一切净化归零的力量。

傅东海的目光锁住沈启的面孔，他的手指僵在指挥台上，心脏不自觉地狂跳。

“那是谁？”他竭力稳住语调，眼神却早已游离。

傅雷站在他旁边，脸上的神色越发僵硬，他的嘴唇张了张，迟疑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名字。

那是沈启，却又不像沈启。

他脚步一顿，与此同时，他翘首而立的那片黑水瞬间如炸裂般掀起滔天巨浪，十数道黑色长龙腾空而起，猛然朝赤牙团与01基地防线所在的方向咆哮而去！

长龙的水流中夹杂着一种近乎崩解的净化气息，那水中的杂质在冲出的一瞬被吸光，最后的水流清澈得反常。

但越是清澈，却越显不祥。

长龙深处裹着的水流光泽刺得任何靠近那水线的金属装备表面瞬间溃烂，如同灰烬一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赤牙团有人举枪想要对着长龙开火，但那子弹尚未越过半空，便被黑水压成碎渣，坠落泥土。

基地中部的警报声被巨浪的声响埋没，沙尘被巨龙卷上天空，光线被完全遮蔽，所有人被迫仰头，在同一方向望着那个从黑水中缓缓走出的存在。

即使不接近，也能感受到压迫。

他的步伐沉稳，背后的旋涡随着他的动作扩散出一层波纹，每一圈波纹都像在碾碎空气中的氧，压得人喘不过气。

巴图站在战术台后，呼吸停顿。

他目光一瞬都没敢离开那片战场，却在某个瞬间迟疑了——

他的脑海空了一瞬间，随后爆发出滔天的恐惧——

那种感觉，是一种绝对不会来自人类的威胁。

“那……不是人。他来取代它们了。”

脚下的地面开始随着那黑水形成裂缝，渗透出的水流比初次扩张的速度更快，所有基地机械显然早已无法运作，警报灯的光线都被一股晦涩的黑暗覆盖，仅剩无意义的蜂鸣声。

蒸腾的黑水扩散到废土边缘，旋涡深处的沈启如无声的雕像站在战场中央，他目光轻轻一扫，目光所至，黑水连绵翻涌，直逼01基地的防线。

他的一举一动没有带来任何多余的声音，却让整个战场的气氛像被扼住喉咙一般凝滞。

风带着刺骨的腥气划过，01基地的方向有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个满脸焦灼的中队长用最大的音量呼喊，声音带着绝望的憋闷：“丧尸王！请带着你的怪物回去！”

他的喊声穿过废土，激起战斗队列中的阵阵骚动。

回应他的，是更为汹涌的黑水。

在01基地的指挥台上，傅东海望着黑水剧烈卷动的画面，双手撑在桌面，两肩绷紧到极限。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威吓，这怪物看来，根本不打算谈判，甚至没有任何交流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