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是,事有可为,教化不可逆啊
书名:被夺名姓后,贺小姐拒入祠堂作者名:陆酒酒本章字数:2423更新时间:2024-12-02 11:02:58
“哼。”
我爹冷哼一声,一挥手,便有两名侍卫从殿外抬进来一张钉床。
满床尖锐的钉子发出渗人的幽光,似是张牙舞爪的厉鬼,嘲讽我的弱小。
钉床被放至我的面前,齐墨白、我娘与一众权贵夫人小姐纷纷开口,欲为我求情,可却一一被我爹以“祖制”的名义驳了回去。
他不愧是文官之首,当朝阁老,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便堵住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我抬头看他,毫无惧色,却见他眼中泛滥着的是对我毫不掩饰的憎恨。
我满心疑惑,有心想开口问问,难不成男女之别竟比骨肉之情更重要么?
可我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不曾问出口。
只缓缓起身道:
“开始吧。”
我几步便跨上钉床,尖锐的钉子穿透鞋底,刺入我的脚中。
痛意自脚底向上蔓延,一双粉白的绣花鞋不一会便被鲜血浸透。
我终是忍不住摔倒,那尖锐的钉子便又透过我的衣衫,刺入我满身的皮肤之中。
瞧我娘与那一众权贵夫人小姐们满眼不忍与痛惜的模样,我便知晓我此刻该是多么狼狈,多么鲜血淋漓,可我不曾开口求饶。
立于我爹身侧的太傅满面寒意道:
“阁老所言的‘祖制’,是要质疑律法之人在钉床之上滚过十圈,方可得证其决心。女侯如今不过一圈,可是其心不诚不坚?”
“太傅!”
女帝一掌拍在龙椅之上,起身便欲向我而来,她面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看向我爹与太傅的眼中更满是怒色。
她只恨不得立即下旨,将他们关押起来,再免除了那该是的“祖制”。
可我知晓她不能如此做。
我亦然不能让她这般做。
这一路行来,我们眼见天下女子之不公,我们步步维艰,到了眼下,终于将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前路即将豁然开朗,岂能半途而废?
遂我扬起笑意看向女帝道:
“陛下,无妨的。”
说罢,我便在钉床之上滚了起来。
那满床的钉子上皆染上了我的鲜血,痛意愈演愈烈,可我的目光却越发坚决与透亮。
“知兰!”
女帝惊叫一声,再按捺不住,起身便要冲下龙椅,可一侧的齐墨白拦住了她。
“陛下,这是知兰的选择,这是她的路,还请您莫叫她前功尽弃。”
女帝停在原地,她看着我,眼眶微红,满面不忍,却终是不再有所动作。
三圈下来,我已痛的有些失去神智,但也依旧听见了齐墨白的声音。
我费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手紧握成拳,面色隐忍,眼眶之中一片通红,而眼中则尽是对我的心疼。
可他亦然不曾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替我拦下女帝,替我坚守那条已走了一半的路。
十圈之后,我已成了一个血人。
我有些撑不住了,趴在原地,动不了分毫,再也忍不住的齐墨白立马上前,将我捞了出来抱在怀中,便要离开。
此刻便是太傅也满是不忍,不再开口,而我爹却冷哼一声道:
“女侯,君主面前,不告而退,是为不敬,按律当仗十。”
“阁老,适可而止。”
齐侯出列,冷着脸朝着我爹说道。
而齐墨白并未回头,他冷声道:
“女侯今日滚过这钉床,律法重修之事便当提上日程,律法既要重修,眼下便不该再依此处置女侯。”
说罢,他抱着我大步离开大殿。
我爹冷哼一声,还欲追究,可女帝将一本折子扔在了我爹跟前,冷声道:
“阁老与其盯着女侯,不妨好好想想该如何与朕说说这舞弊卖官之事。”
……
再次醒来,已是数日之后。
我娘、齐墨白与月娘守在我身侧,见我醒来他们便不禁红了眼睛。
月娘道:
“姑娘,您终于醒了。”
思绪渐渐回笼,我朝着他们笑了笑,问道:
“重修律法之事如何了?”
齐墨白抹了抹眼眶,向前一步与我说道:
“陛下昨日已颁布新的律法。”
他一一与我细说新的律法,我听之,心中甚觉宽慰。
重修后的律法新增了诸多保护女子利益的条例。
两姓结姻,仍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定亲前,需两者相看,若女子不愿,允女子拒婚;婚后若为夫者随意弃妻,判处监禁月余;若婚后为夫者随意施暴于妻者,妻可杀之,无罪。
嫁妆归女主所有,夫家不得克扣。
允女子继承其父母双亲财产与爵位。
允女子和离,嫁妆尽数归还,旁人不得轻视怠慢和离女子。
允女子入仕,行商、行医、授书等男子可为之事,女子亦可为之。
允女子……
条条框框,明明白白,比起我那日呈上去的册子,竟是更加周全,想来这几日女帝定也在其中付出诸多心血。
……
新皇登基,百废待兴,女帝忙碌于朝政,齐墨白辅之,我本欲帮女帝做些什么,却被勒令回府休养。
待我养好了身子,已是半月之后。
女帝赏下的侯府之中尚未修缮完成,我实在无事可做,便准备出门去珍宝堂瞧瞧。
却不曾想,才将将出门,便撞上了匆匆而来的齐墨白。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见我安然无恙,似已尽数恢复,这才松了口气道:
“知兰,你这是要去何处?”
“我已有多日不曾出府,今日想去珍宝堂瞧瞧。”
齐墨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道:
“你身子才将将好转,委实不适合出门,不妨今日便罢了,待明日我下朝过来,与你一同前去如何?”
我终是了解他的,纵然他不说,可眼下,他这模样分明是有事瞒着我,不欲叫我出门。
我并未答话,只是凝视着齐墨白,好一会儿才道:
“发生了何事?”
“并未发生何事。”
他还欲瞒我,可我盯着他许久,他终是低下头去与我说道:
“今日我下朝时,听城中百姓对你议论纷纷,却并非是赞扬之词。”
“他们说你心胸恶毒,在家中时忤逆父母,撺掇了你娘亲与你父亲和离,搅得家中乱成一团。一介女子之身,却好大喜功,临川之事与从龙之功皆是作秀,不过是凭着与女帝要好,便抢夺了他人的功劳罢了。”
“如今竟还插手重修律法,他们称女子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怎就要你管了。”
“还有你这珍宝堂,明着是收留被弃女婴与实在无路可走的女子,可实则,却是挂着这般的名义,做着与青楼楚馆一般的皮肉生意,甚至……”
齐墨白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平平,并未因此气恼,这才又道:
“甚至说你水性杨花,与我退婚的内情,实则是你耐不住寂寞,寻了诸多面首养着。”
“还有人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怪……”
他说不出难听的话,可我瞧他这模样,便知晓外面说我的话更加难听。
我闻言先是一怔,心中难免升起些许苦闷,可旋即,我便又恢复如常,抬眸便见齐墨白垂首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我的神色。
我不禁哑然失笑:
“不必为我担忧,自我选择踏上这条路后,我便知晓有朝一日,我定会与世道相对。这世道如今还是男子的世道,我遭人造谣谩骂,亦有所预料,无关紧要的。”
“只是,事有可为,教化不可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