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大掌柜王橘芳

我坐镇主帅营帐之内，与齐墨白等一众将士议事。

“宁不休既想趁我等无瑕顾及，命精锐伪装，潜入汴梁，欲一举击溃汴梁城防，这本是我们反击的好机会，可眼下却只能生生放过，真是可惜！” 

“实在不行，豁出这条命不要了，我们强攻！”有人提议。

我凝视着面前的沙盘，眼中一片凝重，只道：

“再等等，时机未到。”

诚然眼下已是最好的时机，宁不休带走了明国的大队人马，明国国都之中，眼下必然守备不足，若我们能带兵潜入，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将其一举拿下。

可……

“按说圣上派来的粮草，该是昨日便到了呀！”

缄默片刻，营帐内有副将轻声呢喃。

呵。

我眼中渐渐浮上一层嘲讽。

将士们将这信当做活命的饼，日日想着念着用以充饥，可我早知这粮不会来了。

我始终记得前世，军营中那些因饥饿而毫无反手之力，被敌军如割麦子一般，尽数割去人头的将士。

前世，我诓骗齐墨白去探亲，实则却女扮男装，跟在他身后入了军营，上了战场，竟也渐渐混到了军师的位置。

因我易容手段了得，齐墨白虽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却也在一场场胜利中信了我。

我们用了极大的代价，也不过堪堪守住了临川。

可差不多这个时候，军中忽而断粮了，我们苦守临川半月，眼见满地饿死骨，而汴梁由始至终，都从未有过粮草的支援。

若非有齐侯相助，只怕守城的将士早已饿死在了边境中。

如今，我因重生占了先机，早早便派人严防死守于粮草，却不想宁不休到底也做了本国数十年的镇国将军，军营之中自有他的细作。

那细作趁着齐墨白生擒宁不休，守备宽松时，一把火便将粮草点了。

虽齐墨白的下属及时发现，抢回了些许，却到底是杯水车薪。

粮草，终未能保住。

现如今，军中数万将士吃的是临川百姓省吃俭用下来的口粮。

将士们心中始终有一股信念支持着，这才未曾倒下。

支撑着他们的，是七日前，自汴梁而来的一封先行信，信中言明圣上已备下粮草，不日便会运来临川。

但圣上本就疑心将军叛国，早前已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其回汴梁，而且眼下，宁不休的人马早已围困汴梁，便是圣上有心准备，也送不出来。

环视一眼营帐中的副将与上首位忧心忡忡的将军，我收起嘲讽之色，眉头紧蹙，拉了拉齐墨白的袖子，低声问他：

“你父亲如今到哪里了？”

我早知圣上无法给予我们援助，便早早的寻上了齐侯。

齐侯早知圣上对将军的疑心，他是爱国之士，见不得良臣枉死沙场，听闻我的担忧，竟也不似旁人那般嘲讽，思量片刻后，便早早的寻了由头离开汴梁，去了江南。

我退婚时呈给齐侯的图纸中，所记载的提高产量的法子，正是在江南试行。

若是我的算计不曾出错，再过三日，齐侯便能带着粮草抵达临川。

果然，下一瞬齐墨白便开口道：

“昨日父亲来信，约莫还有三日，便可抵达临川。”

我了然般点了点头，可我心中仍是一片担忧。

军中士兵数量庞大，临川百姓死于瘟疫与江水决堤之人极少，他们将能吃的口粮赠予将士们后，便自发的去山中寻些野草树皮果腹。

如今正值冬季，山上的野草树皮也并不多，而将士们又如何能与百姓争夺口粮？

至现下，将士们已用温水充饥一日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生平第一回觉得棘手，一筹莫展之际，营帐之外忽而又闯入了一个士兵。

他跑丢了一只鞋，可面上挂满了笑脸，他道：

“将军，来粮了。”

我与齐墨白彼此对视了一眼，跟在将军身后出去了。

到了外面，果然便见一车车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入营帐之中，而队伍的最前方，有一个明媚而恣意的女子正在等我。

见了我，她的眼中便浮上泪光。

她站在原地瞧我，身后是一车车的粮草，她忽而扬起笑意道：“小姐，听闻军中无粮，橘芳特献上粮草一千石，还望能解小姐之忧。”

是秋菊，不，眼下该唤她王橘芳王大掌柜的了。

将军与我一同在数万将士面前感谢她。

若是曾经的秋菊，定会满面羞赫的躲入我的背后，不敢多说半句。

可眼前的王大掌柜，却面含笑意，进退有素的面对着眼前的场面。

数万将士看她的眼中仿若有光，这一刻，她与修建堤岸时的云娘，医治疫病时的月娘一般，周身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如此甚好。

女子，该是如此的。

将军与我一同将她迎入营帐之中，将军再度感谢于她，她却摆了摆手道：

“若非小姐送还我卖身契，教导我不该是谁的丫鬟，更不该是什么奴婢，我该去做，能去做自己喜爱之事，我能改变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今日。”

她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感谢。

我却笑了笑道：

“不，你该感谢你自己。若非你有对抗世道，改变所谓的‘命’的勇气，纵然我放你自由，你又能走到哪里呢？”

王大掌柜的微微一愣，旋即面上笑意更甚：

“是啊，我最该感谢的，是我自己。”

……

 橘芳的粮草并无太多，将将被耗完之际，风尘仆仆的齐侯亦带着粮草赶到，听齐墨白说了我以身入局，令他不费一兵一卒便生擒明国七皇子之事后，他看向我的眼中满是复杂。

许久后，他寻到我：

“知兰，我竟不曾想，你与你父亲如此不同，抱歉，先前那般轻视于你。”

“无妨的。”

我朝着齐侯笑了笑，银月牵着马儿过来，我无瑕再与他交谈，与银月一同翻身上马，便带着一众兵将，随将军浩浩荡荡的往边疆杀去。

如今粮草正丰，时机到了。

我与齐墨白跟随将军，一路直捣黄龙，以脸上一道箭靶的代价，攻破明国国都，拿下国都的掌控权后，我马不停蹄的带着一众人马走水路回防汴梁。

此刻的汴梁城中，长公主已剿灭了宁不休派来的精锐，可圣上忌惮于长公主，不但借故将功劳强行按在太子头上，还欲夺去长公主手上的兵权。

长公主自然不肯，于是一对父女便反目成仇。

我到时，圣上与一众大臣高立城墙之上，而长公主带着一群风尘仆仆却英姿飒爽的女子立于城下。

有大臣高声呼和道：

“长公主殿下，你一介女子之身，竟也妄图谋朝篡位，真真是倒翻天罡。”

思及以往长公主殿下不擅与人对峙，便欲驱马前去，却不想长公主冷笑一声道：

“女子之身又如何？男子可为之事，女子亦可为之。”

风吹起长公主的罗裙，飒飒作响，我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自重生归来后，我第一回笑的这般开怀，长公主转过身来，见是我，眼中闪过惊喜：

“知兰！”

我驱马向前，到了她的身侧道：

“我曾说过会帮你，可大抵你也有所疑惑，这一路走来，我似乎并未给过你什么帮助。”

“今日，我便告诉你，我从未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