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此与他背道而驰
书名:被夺名姓后,贺小姐拒入祠堂作者名:陆酒酒本章字数:2027更新时间:2024-11-21 14:40:26
几人不服,还欲再说,我却冷笑一声,指着那图纸中另外几处地方,一一质问他们该用何种材料,又该用何种工艺才能保证堤岸如图纸中所说的那般坚不可摧。
“自然是用当下最坚固的花岩,配合时兴手法,以保证堤岸坚不可摧了。”
“可时兴手法中所用的晾干及花岩的形成皆需暴晒,如今临川连日阴雨,城中更是江水泛滥,如此紧迫之际,又该如何?”
几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犹豫不决起来,几经开口,却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瞧他们面面相觑的模样,我不禁勾了勾唇角。
他们当然说不出来。
这图纸中所需用到的材料与工艺并不为当今世人所众知,而我之所以知晓,概因前世修缮堤岸时曾遇一妇人。
她名云娘,未出阁前最擅工事。
材料也好,工艺也罢,皆是出自她之手。
临江的这一场祸事本可以避免,只是世人对女子多偏见,不允她一同修缮江堤,这才使得临川江岸决堤,有此一祸。
徐工几人的态度渐渐软化,却终究有所犹豫:
“可你毕竟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
我冷哼一声,将在门外等候的云娘带了进来,掷地有声的告诉他们:
“你们男子可做之事,我们女子亦可做得。”
我的视线自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归原处,勾着唇畔道:
“你们做不出的材料,不会的工艺,她都会。”
……
我和云娘与他们一同研究起了将那图纸化作现实的法子。
云娘初时尚且拘谨,可在我的引导下,她渐渐侃侃而谈,忘却了初时的惧意,只沉浸于工事之内。
她的眼眸中满是惊人的光亮。
到了最后,徐工几人看她的目光已是截然不同。
他们情不自禁的跟着云娘的话思索,甚至主动要求要带着云娘去那江边实地的瞧一瞧。
没有人顾上已悄然退下的我,他们风风火火的拥着云娘出门,营帐之内唯余下我与齐墨白二人。
齐墨白看向我,他的眼中似有不解,又似有恍然大悟,到最后皆归于欣赏。
他道:
“知兰,我知你性格坚定,可今日方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我大抵知晓了你想做些什么,只这一路必不会一帆风顺。”
“我知晓。”
我抬头看他,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可此事,终是要有人去做的。”
……
堤岸修成之日,徐工特意来寻我。
“贺姑娘,是老夫故步自封,险些酿成大错,成了临川的罪人。”
他那满是皱纹的面庞上尽显羞愧。
我自然不会与他多做计较,伸手将他扶起,又转身去看堤岸之上正欢呼雀跃的那些人,唇角也不由的溢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
我道:
“徐工,这天下有大才的女子并非只此一人,男子所作之事,女子未必不能做。还望徐工日后,对女子能够宽容些许。”
他微微一愣,也随着我转头去瞧那堤岸上的人。
参与本次修缮的人都知晓,此番当居首功之人,是云娘。
他们将唯一的女子围在中央,手舞足蹈的庆祝着堤岸的修缮完美成功,挽回了临川数不清的百姓的性命。
他们看向云娘的眼中再无半分轻视,唯余下真心实意的敬重。
而人群之中的云娘面含笑意,双眸弯弯,整个人都仿若散发出一阵光芒,与我前世初见她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真好啊!
女子合该如此的。
徐工的视线微微一变,旋即,他的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意:
“是啊,男子所做之事,女子未必不能做,这天下,本就有女子的一份。”
……
临川之事告一段落,齐墨白需回汴梁上陈奏疏。
临行前,他来寻我。
“知兰,听闻你被逐出贺家竟是你自己要求的?”
“是。”
我并未有所隐瞒,目光坦诚。
齐墨白了然般点了点头,随即苦笑了一声道:
“原来当日你要父亲送回你庚帖时不必遮掩,便是已然做好了这个决定,我竟是丝毫不知。只是知兰,你为何什么也不与我说?”
对上他的视线,我一怔,并未想到他竟不曾怪罪我对他的利用,也不曾如庞然那般,以满脸不赞同的模样质问我为何想不开,要放弃贺家那些荣华富贵。
他只是,心疼于我。
我终是低下头去。
我不是不想与他说,而是不知该如何与他说。
从我大梦初醒时,我便已然知晓,我欲行之事,背离世道,这一路,注定难行,甚至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齐墨白是我阻碍。
即便我与他两情相悦,可我从未想过他会是我的同路人。
有些话,我不知该如何开口与他说。
短暂的缄默后,齐墨白终是叹了口气,他道:
“罢了,你不愿说,我便不再问了。只是知兰……”
他眼中满是担忧,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只化作一句:
“万事小心些。”
我与齐墨白终究有一世的夫妻情分,我心中软成一团,却终究无法回应他的情谊,一句“墨白哥哥”便要脱口而出。
只是这往日最是熟稔的称谓,今日终在唇畔几经辗转,再出口时,便成了:
“谢谢你,齐公子。”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与难掩的痛色。
可他大抵也明白了我的决心,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转过头去,踏上了回汴梁的路。
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期然的回忆起了前世的最后一刻。
我为护国而死,意识却并未即刻消散。
我跟随我的尸首回到汴梁,回到了齐侯府。
我瞧见了扑在我尸首上痛哭流涕的只恨不得自绝当场,与我一同离开的齐墨白;
瞧见了那些宗亲拦在我的牌位前,口口声声称我为女子,不配入祠堂时,与他们争辩的齐墨白;
瞧见了偷偷为我立传,却被人讶异的嘲弄,最后终迫于无奈,只能将那本传记撕毁的齐墨白。
前世齐墨白的身影与眼前策马前行的少年身影渐渐重合。
我转过身,回到临川城中,等待下一个契机的出现。
自此与他,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