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母亲，您就安心的去吧！

杜氏听女儿说着这样窝心的话，原本心中宽慰。

她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试图安抚女儿：“怎么会见不到呢？就算母亲真被休弃，你们也是可以偷偷去你外祖父家看母亲的，不会见不到的。”

闻听此言，华笑语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越握越紧。

不过，小姑娘似乎遗传到了柳侧妃的精明与狠毒，小脸上仍旧一脸忧心母亲的样子。

她似是不经意，忽地提了一句：“母亲，舅舅今日托人过来了，还给母亲带了礼物。”

一听这话，杜氏顿时眼圈发红：“还是娘家人好，怎么都是记挂着我的，不像那些狼心狗肺之人。”

这个狼心狗肺之人，指的自然就是华青磊了。

可惜，她话音方薄，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华笑然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母亲，舅舅让人送来的，是……是一条白绫。”

比起华笑语的自私无情，华笑然却是害怕到不行。

若母亲真被休弃了，舅舅恐怕是再也不会管她们俩姐妹了。

她真不想和姐姐一起过来逼迫母亲的，可是，舅舅此举，却将她们姐妹都逼上了同一条绝路。

华笑然大哭着，是为自己的自私，更是为了这世道的无情。

难道，真的就不能给母亲一条活路么？

杜氏一下子就懵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哥，哥哥也嫌弃我？那你们外祖父呢？外祖母呢？没有说什么？”

既是舅舅送来的东西，自然也是经过外祖父同意的。

至于外祖母，她就算不忍心，又能在丈夫和儿子的面前说什么？

这个道理杜氏一时想不通，可华笑语和华笑然却心如明镜。

从前，舅舅和舅母哪一次不是巴结着母亲说话？

可如今休书还没送过去，舅舅家的态度已摆得这样‘正’，她们又还能指望别人帮她们做什么？

华笑语手里的帕子，扭了又扭，终于又挤出了几滴泪来：“母亲，您别这样，就算所有人都嫌弃您，女儿还是会向着您的，虽然女儿们日后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了。但，只要女儿们能吃一口干的，就绝不会让母亲就一口稀的，是不是，笑然？”

华笑然正哭得伤心，听着姐姐问自己话，也不知道她问了什么，便含着眼泪胡乱地点了头。

杜氏一看，又是一阵心慌：“这，这是什么话？你们到底也是王府的嫡孙小姐，以后的日子………”

话到这里，杜氏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她一直不愿正视的问题，突然被摆到了眼前，没有了自己这个嫡母在府里为孩子们遮风挡雨，女儿们的日子，又怎可能好得起来？

无视母亲苍白的脸色，华笑语用帕子遮着脸，又凄楚道：“那里还能称嫡？以后女儿和妹妹就是庶女，要么配个穷秀才，要么，与人为妾。”

一个妾字，就如同扎在杜氏心口的一把刀，疼得她气血上涌。

她只觉得喉头一口腥甜，却还是强行咽了下去：“不，不，不………”

“庶女就庶女，女儿也不求什么，只是父亲又勾搭上一个狐狸精，竟还是那烟姨娘的亲姐姐，母亲，若是以后父亲将她扶了正，她的孩子变了嫡，女儿们又成了庶……呜呜………”说着，华笑语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还一边给妹妹使眼色，示意她也说点什么。

华笑然不忍心，只是哭着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杜氏：“怎会如此？那个杀千刀的，你们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不……娘不会让你们变成庶女的，娘才是真正的侍郎夫人，是正室……”

华笑语：“母亲，您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大局已定。”

“谁说大局已定？谁说大局已定的？”

说着，杜氏便挣扎着要起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你们曾祖母，她最是疼爱你们，定不会让你们受那样的委屈的……”

不耐烦地打断杜氏的话，华笑语道：“母亲，您就别再折腾了，曾祖母已经让您给气病了，也躺在床上呢！父亲说了，谁也不许去打扰她。”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杜氏却仍旧冥顽不灵。

华笑语的一颗心渐渐冷却，对她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磨了个干净。

她希望母亲自己识趣一点，为了她和笑然自行了断，这样的结果对所有人都好。

却没想到，她都暗示到这个程度了，母亲却还想着要去找曾祖母求情。

她确定自己这一去是求情的？不是火上浇油的？

华笑语冷冷看了母亲一眼，再不对她抱有任何的期待。

她撇了撇嘴，突然语气尖刻：“这都是女儿的命，女儿认了，母亲也要认才好。”

说罢，她一个眼神递了下去，身边的得力丫鬟便悄悄退出，不多时，又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走了进来：“小姐，夫人的药好了。”

伸手接过，华笑语出乎意料的温和：“母亲，这是女儿特意为您求的方子，喝了能让身子骨好得快一点。”

“都这样了，还喝什么药？”

杜氏负气地说着，还爱怜地摸了摸两个女儿的脸，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

见母亲如此，华笑语总算有些不忍心了。

不过，这样的不忍心，也敌不过她骨子里的自私自利。

她还是将药碗送至了母亲的唇边：“母亲，药还是要喝的，要不然，别人就更加称心如意了。”

“你说的对，我得喝药，我得好起来，只要我好起来了，总还有机会的……”说罢，杜氏主动接过药碗，忍着那苦腥之气，一仰而尽………

杜氏刚咽下最后一口药，便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更似被烈火灼烧。

不对劲！这不对劲啊！

她惊恐地瞪大双眸，死死看向自己的女儿。

想要质问，可喉咙口却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华笑语心中颇有些慌乱，她再心狠，也不过才十三岁。

但很快，那自私自利的念头又占了上风。

她故作镇定地上前扶住母亲，口中喃喃道：“母亲，女儿也是为了您好啊！您就安心的去吧！我和笑语，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闻声，杜氏呆若木鸡……

她终于明白自己喝下了什么，但，真相的痛苦，却比毒药更令人心碎。

【这是我的女儿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疼宠了十几年，什么好东西都要抢着给她们的亲生女儿啊！她们为了自己未来能过得好一些，竟然对我这个亲娘下毒手……我这个娘，到底当得有多失败？她们，她们……】

猛地，杜氏怄出了一口血水，那血水发乌，竟是黑紫黑紫的色泽……

但哪怕是弥留之际，杜氏挣扎一下的话，也还是有呼救之力的，可是……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她咬了咬唇。

最终，还是一语不发地倒了地。

至死，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没舍得‘拖累’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