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欧女士警告洪路文，厨师长家暴千万别去拉，得罪厨师长比得罪金会计麻烦。

 洪路文说：“那女孩是受虐狂吗？男人这样还跟他？”

 欧女士说：“是不正常，也不是没反抗过。逃过几次又被捉回来，谁知两人怎么回事？有人说，男女关系最难调和，因为总有小三介入。也有人说，男女关系最好调和，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不过，厨师长和那女人的关系比夫妻更容易调和，常常前一秒那女的还在包厢里鬼哭狼嚎，后一秒厨师长打开包厢两人手拉手出去买糖炒栗子吃。再翻脸也比翻书快，不一会，女的糖炒栗子没吃着，吃了猪头一顿暴揍回来了，哀哀哭诉，说在糖炒栗子店门口见了位帅哥多看几眼，厨师长立刻倒了吃糖炒栗子的胃口吃起醋来，马路上没有包厢，光天化日下锤她。

 洪路文说：“厨师长不好色吗？对女朋友的色心如此较真？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嘛，不应该是男人的专利嘛。”

 欧女士满脸不屑说：“不错，人人都能好色，就他不能。长得像畜生，凭什么好色？自己无色被人好，怎么配好别人色？这是剥削！可世界上的事情就这么怪，越是丑人越好色，漂亮的人自己有色反而不好。你说周恩来够漂亮吧？绝不好色。马英九也帅，他好像对色也没兴趣。厨师长其实好色得很，害馋痨病似的，咸猪手摸了店里好几个女服务员屁股了，她们都敢怒不敢言，想屁股太平无事只能走人。就像他女人，自己个子矮，讨厌矮个子，找了具高大的活尸，其实矮有啥不好？邓小平、胡耀邦都不高，中国人觉得他们浓缩就是精华，秤砣虽小压千斤嘛！一般个子高的女孩不计较男友身高，越是矮女人越想猛男，缺高想高，缺色想色，这是规律，她活该被打，没人同情她。”

 洪路文见欧女士左一套，右一套，被震得口服心服。

 洪路文的工作是收每天的营业款。

 每天的营业款在洪路文手上只是过一过，转手交给厨师长，厨师长新买了房，正装修，需要用钱，仿佛胡老板开店是为厨师长买房服务的。

 店里一位男服务员向洪路文诉苦，说很久没拿到工资了，问洪路文是不是能网开一面，先借他几个用用，反正公款在她手里。

 洪路文问：“为什么很久拿不到工资？”

 男服务员说：“你不是最清楚，钱都给厨师长拿去装修房子了嘛！”

 洪路文接受教书时替学生代考的教训，不敢动用手中特权，又同情他在大上海花花世界花不到自己挣的血汗钱，只能自掏腰包借了他五百块。

 男服务员千恩万谢，跟洪路文说起了悄悄话。

说刚进店时，为了想让厨师长关照，他买了瓶“五粮液”送厨师长，谁知钱掉水里了，连水花都不溅。厨师长对他不管不顾。

 不几天，厨师长不知又有啥烦心事，在包厢打女友。

 洪路文问男服务员知不知道为什么？

男服务员伸头四处探，像小老鼠出洞前的侦查，见周围没人凑近洪路文耳边说：

 “洪会计，我跟你说，你装不知道，厨师长装修房子的那帮工人，其中有一个晚上睡在他房子里，昨天晚上死了，死在厨师长新房里，你说晦气不晦气？”

 洪路文说：“啊！真的？晦气！晦气！太晦气了！刚买的新房就有人死在里面，就像新买的跑车撞死人，好晦气啊！”

 听从欧女士建议，洪路文对胡老板不卑不亢，对金会计狠拍马屁，对厨师长敬而远之。

 谁知，洪路文躲厨师长，厨师长却找上门来，说他女朋友弟弟偷电动车，进了公安局，让洪路文去公安局帮他跑一趟。

 洪路文大惊失色，仿佛自己偷了电动车，被公安局抓了。

 因为进公安局要出示身份证，如此一来，自己的年龄就暴露了，忙向欧女士讨教对策。

欧女士是位洪路文十分喜欢的上海人，拍着胸脯打包票：

 “没事，我代你去公安局，我跟厨师长没过节。”

 洪路文万分感激。之后，此事由欧女士搞定。

 金会计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好在会计不像出纳，不必天天做账。

 洪路文集了几天的条子，等她来交给她。

洪路文没休息天，金会计有特权，洪路文不跟她比，只求她不找自己麻烦。

 金会计三十多岁，洪路文若像母亲早婚，生也生得出她来。

 可金会计开口闭口“小洪、小洪”地叫，叫得洪路文很不爽，像被上海人叫“小赤佬”。

 不管爽不爽，马屁还是照拍，不管金会计来否，洪路文每天把她办公桌擦得雪亮，泡上茶恭候，办公室地板也拖得清清爽爽。

 金会计哪天来了，必帮她把员工用餐打到她办公桌上请她用。

 谁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金会计还是不高兴了。

 欧女士听金会计跟胡老板抱怨，说洪路文讨厌，后悔不该招她进来。

 欧女士问洪路文做了什么得罪金会计的事？洪路文吓得要跳起来，想自己拍马屁上心得很，还拍到马腿上了？

 想了半天想不通，突然想起，前一阵，金会计听说洪路文工作单位做的是煤炭大生意，对大生意的生意经颇感兴趣，让洪路文传授经验。

 洪路文想了半天，颇感得意地总结出四个字“坑、蒙、拐、骗”，说这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用坚甲利炮轰开别国门强抢的文明进步。

又传授经验般把“坑、蒙、拐、骗”实施细则一一解释，并举个例子；

比如一次经理车坏了，开进路边修车铺，修车铺为经理该修的修，配件坏了该换的换，完事后，经理说要试试车，上车后发动油门扬长而去，还跟坐副驾驶的人解释，如果自己不开走，挨宰的就是自己，这叫先下手为强。

 洪路文解释做这件事时中国还未进入网络时代，今天要这么干，交警的鼠标一点就会把车主捉拿归案。

 她怕金会计听了像唐僧去西天取到了真经有样学样，给她打针狂犬疫苗。

 洪路文最后做结论：“这么做生意的结局是倾家荡产，我现在的退休金是国家发的，在社会保险局领，跟我单位没关系，我单位早破产了，有一阵，为贷款把局里的八层大楼都抵押给银行了，不知现在赎回没？”

 金会计说：“即使是国家发退休金，也是你单位之前帮你交了养老保险的。”

 洪路文说：“我的养老保险单位一分钱没交，是中央有政策，像我这种情况，到了退休年龄，即使单位没交养老保险，也‘视同缴费’发退休金。医疗保险也一样，我的‘医疗保险卡’是医疗保险局发的，也跟单位无关，我单位也没帮我交过医疗保险。”

 欧女士听了洪路文话叫苦不迭，连连怪自己疏忽说：

 “阿姐，你这话像打蛇打到七寸上了，我早该跟你说清楚的。胡老板、金会计做大生意起家，刚离职的出纳是三架马车之一，交手的对象正是你们汾东纺织厂，吃黑了汾东纺织厂大批纺织品卖了，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才开的饭店，兼做各种鸡零狗碎买卖。之前汾东纺织厂跟他们打官司，不知他们哪来的妖道，官司赢了，吃黑的钱没吐出来，不信你回汾东纺织厂问，姓胡的，姓金的应该上了黑名单，前出纳是因分赃不匀跟他们闹翻的，她跟金会计是邻居，金会计不肯用我，就是担心前出纳对我透了内幕，金会计的担心并不多余，内幕我知道点，你说你单位做生意靠‘坑、蒙、拐、骗，’这不是发暗箭射她吗？你又从汾东来，她一定以为你知道些，旁敲侧击敲打她，做贼的人，白天都怕碰见鬼。”

 洪路文说：“跟汾东纺织厂做生意骗来一大笔钱？汾东纺织厂不是破产了吗？”

 欧女士说：“破产是不错，不又重组建了‘云源纺织品发展有限公司’吗？

 洪路文说：“对，好像看到原址上又有新单位，不清楚怎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哎呀，下次吓得话都不敢讲了。”

 欧女士说：“恐怕没有下次了，金会计有事不会存着，都是现开销，她很快会有动作，你走着瞧！”

 果然，金会计的动作很快，欧女士月底领了工资走后，洪路文不做出纳了，被贬到仓库。

 看仓库没什么不好，甚至令洪路文心情舒畅，至少不必在办公室看那只倒胃口的黑面包了，洪路文很奇怪胡老板胃口真好，吃得下如此成色的女色。

 又一想，金会计也不挑食，胡老板用鲁迅的话就是“赤鼻”，拥有一只硕大无比的酒糟鼻子，用钱钟书的话就是“鼻子旁边应有尽有，”酒刺、黑头、奶奶猴子……一天要抽两包烟，金会计也不怕被二手烟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