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如今，口号不喊了，梦想却实现了。

 中国有很多地方已将英美抛在后面。

试想，如果母亲心梗在英国，家里就是堆座金山，也休想劳动英国首相，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虽然之后洪路文因医疗费跟医院搞来搞去。她觉得护士用上海话说都是憨犊（傻子），傻子的特点是傻进不傻出。

 她们不会把发生的医疗费遗漏一笔，只会把发生一笔的医疗费变成两笔。

 比如账单打出来，医用扁马桶明明只买一只，账单上却有两只，仿佛洪师母长两只屁股。

 枕头、脸盆、水瓶都是双份的，仿佛住院的不止洪师母，还有洪路文。

 吸氧明明只有两天，因为洪师母不肯自己的鼻子插两根管子像大象鼻子，拒绝吸氧。可账单上氧气一直吸到洪师母十几天后出院。

 诸如此类的差错不少，都是算多不算少。

洪路文想想生气，但想到母亲的命是他们救的，给他们揩点油就算了，毕竟生命最宝贵。

 洪师母心梗后又犯过病，被送进心脏内科ICU。

 第二天早上洪路文正在厨房忙，电话响了，是ICU医生打来的，让她赶紧去医院接母亲去普通病房。

 洪路文高兴坏了，看来母亲病不重，所以这么快就出ICU了，忙收拾东西出门。

 洪路文拎着大包小包到ICU门口，摁铃护士来开门，指着墙上告示牌：

 “看清楚了，下午五点才能探视。”

 洪路文忙掏手机，点出医院来电。护士看了手机引洪路文进医生值班室，里面有两位医生，洪路文问：

 “请问刚才哪位医生给我电话，让我接我妈去普通病房？”

 两位医生都摇头，洪路文说：

 “那是谁打电话？”

 其中一位白大褂胸襟上有“医大四附院”红字的医生说：

 “你母亲有过陈旧性心梗，怎能这么快出去？”

 洪路文说：“不是我要她出去，是你们打电话通知我的。”

 “医大四附院”说：

 “我们没打过电话，老太太不能出去，你不能回家。”

   洪路文见不让母亲出ICU又不让她离开，觉得这事麻烦了。ICU不准家属陪护，那我呆哪？问“医大四附院”：

 “我不能回家？那我在ICU陪她？”

 “医大四附院”笑起来：“怎么可能？”

 “那我去哪？”洪路文问。

 “医大四附院”指指ICU门外长廊：

 “你可以在那。”

 “二十四小时站那？”洪路文问。

 “你借个床，我们有床和被子出借”。“医大四附院”说。

 洪路文知道医院有折叠床和被子出租，供陪护家属用。可那是在普通病房，床都架病房内。

 即使在普通病房她也从不借，千人睡，万人盖，何况借来睡这冰冷的走廊。说：

 “我不想睡走廊，有那个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前几天来位老先生，家属也不肯睡走廊，刚到家就接到电话，老先生走了。”“医大四附院”说。

 “你让我睡走廊等我妈走？”洪路文问。

 “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妈病重，我们没给你下病危通知书是照顾你情绪”。“医大四附院”说。

 “我情绪不劳你们照顾，恳请你们好好救治我妈。病危通知书不是死亡通知书，我接到过，总之，我不住走廊。”洪路文说。

 “那你去附近住宾馆，前面有家五星级的”。“医大四附院”说。

 “对不起，我忘了带钱。能借我一千块吗？我去开间房，住宾馆里等着我妈走路。”洪路文说。

 “我哪有钱借你？你爱住哪住哪！反正你妈不能出ICU！”“医大四附院”说。

 说着他们一起走到洪师母病床前，见护士正为老太太剪指甲，洪师母不要护士剪，自己接过指甲剪。

 “医大四附院”见状出了门，洪路文问护士：

 “这位医生是你们领导？”

 护士说：“他是实习生。”

 洪路文笑起来，三张纸糊个驴头——好大的脸面！

 见老妈脸色不错，还会剪指甲了，洪路文掏出包里烹调的美味喂她。老太吃得津津有味，说医院伙食难吃，她一天没吃东西了。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又来电话，让洪路文赶紧去，她问：

“不是不让随便进吗？要等下午五点？”

 话音未落对方已挂机。

洪路文赶紧去，在ICU外遇一位清洁工开门倒垃圾，混了进去，正抓紧喂母亲鸡汤，护士来了说：

 “你这么早来干嘛？这不是普通病房，不能随便进的，要等下午五点。”

 洪路文说：“我是接到电话来的。否则我哪敢？”

 旁边床上的心肌梗塞男病人已从昏睡中醒来，说：

 “就是就是，刚才医生查房还埋怨，说老太家属不负责，天都亮了不露面，那医生电话就是在这打的。”

 护士听说后去医生值班室查证，查证回来仍让洪路文走，说今天周一，领导例行检查，ICU进人会害她挨批！

 洪路文只能回家，到五点再来，喂母亲刚买的小笼包子，自己吃母亲院供晚饭——馒头就炒大包菜，七点收拾东西回家，想赖晚点不行，被轰了出来。

 第二天洪路文又接护士电话，说准备将老太送普通病房，洪路文急得叫：

 “等等，我马上到，ICU有我带去的东西，我妈拿不动的，我来再让她走。”

 护士说：“已经出去了。东西你来再回去捡。ICU来了新病人。你家老太不能总占救命通道。”

 在路上洪路文想，别又是乌龙，还好，此次是真的，母亲已睡在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也住两人，室友姓欧阳，病情已由心脏升级进脑，成天昏睡。

 陪护她的是她妹，洪路文叫她欧阳大姐。

 欧阳病人自入院没解过手，夜里护士给她导尿。

她用上导尿管后尖声怪叫，强烈要求护士卸载，护士说：

 “让我卸只需一秒，可你肯定还要求上，很麻烦的，为你上导尿管你一直叫。”

 洪路文能睡到家门口大桥竣工，放一夜鞭炮都听不到。

 可一间房里总有人叫，她终于听到了。

天快亮了，洪路文挤在母亲脚边闭着眼，对一夜无眠的欧阳大姐说：

 “导尿有那么痛苦吗？我妈也导过尿，她可没叫。我估计你姐的痛应该是心理而非生理。”

 洪路文想找医院换房。这么叫谁受得了？

 可她错了，病人不是瞎胡闹。

 原来现在导尿管升级换代，就像4G升5G，以前导尿管没开关，现在有了，关着不出尿，打开才出尿。

 护士为病人导尿忘记开开关，病人虽插导尿管，膀胱仍涨着，双重痛苦——尿道有异物、膀胱吹气般肿，所以闹。

 等欧阳大姐突然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打开导尿管开关，尿液飞流直下，她姐立刻闭嘴。

欧阳大姐找护士交涉，护士说她开了，欧阳大姐说，那是我关的？

欧阳大姐拟去找护士长告状，洪路文劝她算了，护士知错了，否则不会轮她当班欧阳大姐叫她跑得飞快，连洪路文也跟着沾光，被服务得很周到。

 医院门口有家店，洪路文每天去买卤蛋。

老板娘蓬头垢面，每天见她总是说：

 “买我卤蛋你捡便宜了。别人卖两块，我卖一块五。”

 洪路文懒得接嘴，这丑人不知够上谁了，垄断医院卤蛋市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只能买她的，还说占她便宜。

 本地市场价卤蛋一元，她卖一元五还说吃亏。

听多了洪路文回她：

 “有健康证吗？”

 “当然有。”

 “让我看看。

 “干嘛？你是卫生防疫站？”

 “我是消费者，有这权力。”

 “墙上镜框里挂着，你眼瞎啦！”

 “看你像没洗脸，关心你健康。你的卤蛋小得像鸟蛋，超市买生鸡蛋几毛钱一个，你批发价肯定更便宜，你赚五倍还嫌少？这么爱钱，你就不该卖卤鸡蛋，该卖卤鸟蛋。鸟蛋比鸡蛋贵，至少一个五块。”

 “好啊！明天请你送货上门，给我送鸟蛋，我不卖卤鸡蛋，改卖卤鸟蛋。”

 “还要我送？去小鲜肉裤裆里拣啊！”

 话音未落，洪路文额上挨只卤鸡蛋，蛋壳裂开，半只蹦上她百会穴，半只落地上。

 洪路文被砸得火大，撸起袖子，拟将一锅卤蛋掀翻。

 后目测距离，算出那锅蛋被打倒直中肯綮，进卖蛋的裆部。

 她裤裆被卤蛋偷袭肯定住院，那我就不是二十四小时陪护老娘，而是四十八小时陪护老娘、小娘。

 再看小娘堆头，人高马大，估计自己不是她对手。

 掀了她摊位，不但要赔医疗费，还要赔她锅卤蛋，那时她卤鸡蛋肯定涨价，每个要卖两块五。识时务者为俊杰，洪路文赶紧走。

 欧阳大姐晚上租个小床睡。

 她见洪路文总蜷缩在老娘脚边辛苦，建议请个护工。

洪路文说，请也白请，没用的。

 中午，洪路文躲进壁橱眯一会。

才几分钟，老娘电话来了，赶紧从橱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