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一天的课上下来已近傍晚，天色越来越暗，肚子越来越饿，教学楼里越来越静，同学们都无精打采呆坐，一遍又一遍看表，有些同学根本没心思听课，已经整装待发。

 在这种状况下，究竟是让我们学习，还是耗时间？这样的身心状态，我们能学到什么？就连老师也因不满堂下学生的反应无奈地说：‘下午第四堂课效果很差，希望同学们坚持。’

 坚持？用什么坚持？用我们的身心疲惫？用我们的饥肠辘辘？用我们的归心似箭？试问这样的坚持有何用？

 再说星期六上课，它的功效要比下午第四堂课效果大，但大得微乎其微。

 无非是帮老师赶点平时落下的教学进度，或是做些在家也可以做甚至效果更好的试卷。

 让这些时间自由化，下午第四堂课放学回家，我们至少可以做半张卷子，或读几篇好文章，也可以预习新课复习旧课，或听听广播中的英语节目，读些辅助性课外学习资料以广闻博见，或者干脆啥也别做睡一觉，养精蓄锐晚饭后鏖战！

 而星期六下午不补课呢？那更有用了，可以补上星期欠下的债务，可以预习下周要上的新课……累了可以重拾旧爱画两笔，困了可以听几段流行歌曲，甚至连久违的电视，也有机会亲近一会。

 大教育家陶行知有一次演讲，主题是学习的主动性与被动性。

 开始演讲，他并不说话，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拿出一只公鸡，台下愕然，不知道陶先生要干什么。

 陶先生又掏出一把米放桌上，然后按住公鸡头强迫它吃。

 大公鸡只是‘咯咯咯’叫，就是不吃米。陶先生强行掰开公鸡嘴，公鸡还是不肯吃，陶先生轻轻松开手，让鸡和米独自呆桌上，自己慢慢后退。

 奇怪的是，刚才不肯吃米的公鸡没人强迫，自己吃起米来。陶先生这才发表演说，‘教育跟喂鸡一样，不能强迫。’

 我不是探索人性的作家，也不是心理医生，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但我知道，求知欲旺自控力强的人懂得该怎样调剂学习时间，他们不用老师成天老鸡带小鸡般带着会学得更好。

 至于那些视学习为苦差，见书本就头痛的，无论给他补再多的课，他手中拿着书，心早已飞到老师教鞭打不到的地方去了。

 老师总喜欢把学生当北京鸭，将知识当饲料猛塞它嘴。

 鸭子吃多了虽然长胖，但长的都是肥膘。我有个熟人，中学在一所‘填鸭’水平一流的学校度过，那里有一流的‘饲养员’——我们可尊敬的老师。

 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有三分之二时间在老师教鞭下过，那所学校大学录取率非常高，但大学毕业后出成果为母校争光的一个都没，学校成了高分低能专业户。

 由此可见，‘填鸭’式教育，给学生的不仅是过重的压力，时间的损失，还摧毁学生独立思考能力，使学生丧失创造性思维，成为一架被动的接收机器。

 当然，减负是相对的。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负担是人生的行囊。

 真正的减负是让学生在身心舒展状态中，接受现代社会快节奏，高效率的压力，而不是像今天的中小学生，被沉甸甸的书包，老师的当头棒喝，家长的望儿成龙，望女成凤所窒息，压抑他们的生命力，使他们变成没有金色年华的‘黑客’。

 我举双手赞成减负。”

 洪路文觉得高中生能写这样的文章可以了。

 跟初中不同，聪聪的学习态度也有了质变。

 初中阶段她并不用功，业余时间还溜冰、打球、看电影。

 进高中她听了表哥钱磊的话：

 “要想考好大学，必须从高一就努力。”

 洪路文每晚都不知道聪聪何时睡的。

 为配合聪聪学习，除因需要掌握时事看《新闻联播》，洪路文从不看电视。

 连洪稼翔夫妇都在聪聪上学时看电视。

 聪聪并不偏科，英语是全校最棒的。

 高考时，洪路文想让聪聪学医，因为洪家没一个医生，聪聪一开始同意了，钱磊吓唬她，说学医要解剖尸体的，吓得她改学计算机，进了北方一所名校的计算机系。

 进大学像生命的远征，聪聪也突然长大了。

她不要妈妈送，这正中洪路文下怀。

 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寄走，校方还有专车在火车站接，送啥？再说，如果送她去学校，势必耽误自己授课，缺了课等于缺了钱，聪聪的教育费很花钱的。

 洪路文最烦聪聪同学家长接送孩子到中学毕业，倒显得自己接送聪聪到小学毕业是对她的亏欠。

 聪聪到校后来电话，说都有人送，有同学父母都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四只箱子，二个旅行袋。

 四个同学住一套公寓，每人有橱柜，电脑桌。

 别人都有爸妈叠被子、挂帐子、抹桌子、跑银行，办杂务，完了一起下馆子。

 只有她孤零零的，什么都得自己来。

这些活她在家没干过，手忙脚乱的，边说边“呜啊呜啊”哭。

 洪路文无言以对，让她在电话里哭。

 几天后聪聪又来电话，说军训又累又苦。教官很变态的，怎么遭罪怎么来。有的家长晚上住旅馆，白天在操场边陪着，心疼得直掉泪。

 洪路文心想，很好，杀杀你们的娇气。你们这帮没经过艰难困苦，从温室大棚里出来的80后。

 没几天，聪聪又来电话，说老鼠从窗外爬进来，钻进她大衣柜，把她的麦片、奶粉、话梅、巧克力……咬得七零八碎，边说边“呜啊呜啊”又哭。

 不久，聪聪又来电话，说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艾滋病人，拿着从自己身上抽出的血的针管，见人就扎，吓得她不敢出门了。

 一次，聪聪说今年系里有六十多个毕业生考研，大部分考取了。

 聪聪说压力很大，感觉大学生活像高三，不像从前，进大学像进了保险箱。

 年前，聪聪放寒假到家，高中的同学都来相聚。

 现代人长寿成熟期也相应延长。

有一篇文章题目是《酷酷的男孩好心疼》，看题目男孩应该在幼儿园，谁知他在谈恋爱。

 此类男孩最精典的台词是嗲声嗲气拉着长腔说：“讨——厌”。

 聪聪这帮同学，他们的祖辈在他们的年龄也有儿有女了，可他们总是自称男孩女孩。

 因此，洪路文叫他们小朋友。

小朋友在网上下载了四个男人头像。

 洪路文问：“他是谁？为什么把自己头连拍四下？”

 小朋友说：“这是K4”。

 洪路文说：“K4？扑克牌里的？”

 小朋友大笑：

 “K4是风靡全国的爱情大片中的四个男主角。”

 然后指给洪路文认：“这是黑桃K，这是红桃K……这么漂亮的四个帅哥，您分不出张三李四，老花眼有那么可怕？”

 洪路文仔细瞅，发现四个男人头是不一样。

 晚饭后，洪路文跟小朋友一起看爱情大片，看半天看不出所以然，只感觉屏幕上几个男女搔首弄姿，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好色象征生命力，连男脸女脸丑美的分辨率都那么低，自惭形秽啊！

 小朋友说：“女主角小邵是现代版的灰姑娘。”

 洪路文说：“现如今女人强都去做经理了，弱一点也下岗再就业了，只有好逸恶劳的女人才总想着去傍白马王子这个超级大款。”

 小朋友说：“小邵的经历是很多女孩的梦想。”

 洪路文说：“梦想成为小邵那种女人的女孩，不是绿茶婊，就是拜金女。”

 小朋友说：“小邵是个普通女孩，但她又像公主，周围有那么多骑士愿意呵护她，还有个始终不渝爱她的豪门子弟梅花K。她真幸福啊！”

 洪路文说：“她在大学不好好读书，热衷于男欢女爱。这种人踏上社会有什么本事？除了靠嫁有钱老公改变命运，还能有其他出息？你们在大学是不是就过他们这种日子？我这就打电话给你们爸妈，让他们下学期别节衣缩食，别寄那么多钱给你们。”

 小朋友说：“小邵自比杂草，什么困难都不能让她倒下。”

 洪路文说：“杂草本来就被人践踏在地，倒什么倒？”

 小朋友不能忍受洪路文对偶像的中伤，把她从房间轰出去。

 洪路文被轰出去的经历不止一次。上次是两年前，小朋友正上高二。

 挑灯夜战之余抽空参加聪聪的生日party，吹了蜡烛吃了蛋糕也是看爱情大片。

 那片子洪路文一分钟都看不下去，剧中角色的情话对得恶滥至极。

 洪路文倒没什么，至多起点鸡皮疙瘩，她担心小朋友像看三级片受蛊惑，凡心思动影响高考成绩，赶紧关电视。

 小朋友正对屏幕上的肢体语言，表情动作走火入魔，哪容她这样？她被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