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老余将他的座右铭：吃肉、睡觉、锻炼，用文学语言表达，又补充完善。老余又接着说：

 “我不冷漠，每次看人开店，我都希望他们生意好。南街小周的理发店，我只要见他店里有女士烫发就高兴。北街小超市，准备开我就为老板担心，咱们小区前后都有大超市，他夹中间又小能开赢？大超市常做的厂家让利，厂家肯给你这小不点？人买东西的心态像皇帝选妃，多多益善，还要选最美的，你小超市几步到头，能选到最靓的？大超市食品临近保质期打折，小超市打得起？我去大超市专挑买一送一，CPI跌一半。当然，大超市有弊端。我在大超市，随手拿盒安全套摇摇，居然是空的，盒中套遭遇窃贼。这种贼过安全门，电子警察都不叫的。小超市就不可能，老板，老板娘四只眼像灯泡，照得窃贼下不了手的。之后小超市关门，我难过几天，我看着它装修，现在钱全打了水漂。可是，我每次看到小曹、小赵店顾客盈门就纠结，为什么？你们看前街那家茶叶店，门口招聘广告说要求五官端正、气质佳。再看看店里营业员，不是疤拉眼，就是雀斑鼻。有个女孩上嘴唇很长，她吹牛说能翘上鼻子，我不信，她翘给我看，果然蹬鼻子上脸。这叫什么？名不符实，即使招聘广告，也要讲诚信。即使他店里卖茶叶不卖营业员，也要讲诚信，招的营业员一定要五官端正、气质佳。小曹、小赵店里缺啥？诚信！她们店里人越多，我越担心。老年人存点钱不易，我担心他们被骗。这台‘高频电位治疗仪’能治百病谁信？我家老太婆买了不但没治好老毛病，又添新堵，脑子不好使了。我家老太婆怕胖不敢吃肉，怕甘油三酯高不敢吃饭，怕高血压不敢吃盐，看了本美国佬写的书要‘告别蛋和奶、告别糖和精白面’，我想对她说，你死了歇菜！我家老太婆，花三万六买这台仪器钱掏得快，对自己嘴抠门，这种人身体能好？有病不找原因，把身家性命托给机器，犯浑！除了加强营养，坚持锻炼，夫妻恩爱很关键。我在保险公司看到对老夫妻买人生意外险。那老太婆一个劲问工作人员，她老头中风咋办？瘫痪咋办？癌了咋办？心肌梗塞咋办？股骨头坏死咋办？哎呦呦，天下所有的病都让健健康康站一边，呆头鹅似的老头得了。老头听老婆让他百病缠身，脸都白了，我怕他昏过去，忙把自己的凳子让他坐。有这么咒人的吗？这老太婆该死，她死了那老头不买保险也能长寿。”

 余太太坐角落转椅上，想等店里吵定规找小曹、小赵交涉。老余没看见老婆，余太太却把老公将她隐私当扬尘抖搂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站起来也揭发老余。说他打呼噜，轰隆轰隆像动车在房间开。还磨牙，老鼠叫似的。以为他肚里有虫，买了肠虫清“两片”下在他茶里，谁知一条虫都没打下来，他有病，不是有虫，磨牙像鬼推磨，要磨一夜。

 余太太发言讲原则，警记家丑不可外扬，皮毛的事说点，账得回家细算。

比如他去超市买东西打对折，可她从未见过他一分钱买二分货，想来这狡猾的老狐狸出超市就把买一送一的捆绑胶带撕了，难怪总觉得他买回的食品摸着黏手，难怪他总不肯交超市发票，说出超市就扔了。

吓！揩油那么多钱他肯定买肉，那将是多大堆头的肥膘肉啊！比他那两瓣老屁股还大，非吃死他！

 余家的财权由太太管，老余买东西实报实销。

这不是余太太对他坏，相反的是对他好。

怕他有了钱胡吃海喝，也是自我保护，打誓不做寡妇牌。

 老余最赞成老婆孝，衷心祝愿岳父母长命百岁，让她长驻娘家别回家管他。

老余觉得老婆就像养北京鸭的饲养员，饲养员掐鸭脖子朝里填，。她掐他喉咙是不让吃。

可怜他对同龄人的将军肚艳羡不已，那得吃多开心，肚子才能凸得孕妇似的！

 余太太准备回家找老余细算的账有：

一，为啥对茶叶店女营业员相貌上心？甚至老不正经去看人家翘嘴，是想让老板招漂亮女孩好去调戏？

二，为啥说人类买东西心态像皇帝选妃，是后悔当年进了小旮旯店选了本老太婆这不称心的？

三，到底有多少货买一送一？你贪污我不怕，肉都烂在自家锅里，我耽心你吃撑了早死，我不想你比我死在前。

四，你去大超市看安全套干啥？你老得不用安全套也安全了，是想去找小姐时当防毒面具？

五，你去保险公司买保险是我同意的，管别人夫妻干什么？还咒那老太婆死，是潜意识，巴不得我死，由你在世上胡作非为！

 小曹、小赵一开始见老余演说沾沾自喜，以为余叔会挺她们，因为余叔向来和蔼可亲。

吓！这老东西两面派，翻脸比翻书快。

 这天是九月二十六，小曹、小赵称之为9·26事件。

 9·26事件后，店里的生意是铁丝网入森林——杀青。

之后没卖出一台“高频电位治疗仪”，甚至到了“阎王开饭店，鬼都不进来”的地步。

昂贵的各项开支令她们像在坐火药桶上，她们商量对策，认为荆棘丛中，非栖鸾凤之地。

小区太小，得搬个大地方。

她们对未来信心满满，用名言自宽自慰：

“激励你走过泥淖的不是鲜花掌声，而是你的敌人。”

敌人就是老余。

 至她们店搬走，金家的“高频电位治疗仪”仍发着神经病。余太太、苗大姐货也没退成。

店盘给一对小夫妻，卖“远红外银离子多功能玉石床垫”，广告开出的疗效比“高频电位治疗仪”更好。

这家新店的开张又成钱涌泉心病，知道金生又有了飞蛾扑火的新标的。

《读黑馒头》

 阎焱的《黑馒头》说的是：“一次，我所在的学校承担了一个偏远山区民办教师转公办的监考工作。”

 监考工作本没啥可写，可作者却笔底波澜，暗潮涌动：

“考试的前一天下午，学校的操场上就陆陆续续来了许许多多民办教师，他们显然是刚下长途汽车，一个个灰头土脸，疲惫不堪，身上穿着蓝或灰的皱巴巴衣服，手里提着过了时的人造黑包，挽着裤腿，脚上穿着家做的布鞋。

他们一到学校，先跑到自来水管前咕嘟咕嘟一阵猛灌，然后就到教学楼看自己的考场，看完后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坐在操场上，从兜里取出馒头吃了起来。

 晚上，教工们去操场散步，发现他们就躺在地上，身上什么都不盖，夏天倒不冷，只是蚊子太多，不知他们如何睡得着？一个和大人一起散步的孩子突然大声问父母，他们怎么不去住旅馆？”

 不足三百字，这些农村民办教师的生存状况就被勾勒出来。改革开放已多年，在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今天，比起那些住别墅、开豪车、吃大餐的同胞，他们活着也就算活着。

可是别忘了，中国有多少农民？中国教育的重头是农家子弟，别忘了他们肩上的负荷。

 在露天睡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这些人带着满身的尘土和一脸蚊叮虫咬的红疙瘩来到考场，坐在座位上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连连打哈欠。

查看准考证时，我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比填报的年龄大十岁。

一个小时过去了，大部分人的卷子很多还是空白，渐渐地底下有了翻书说话的声音。

这样的问题，我是知道该怎么办的，可现在却迷茫起来。”

 他们看上去苍老，不老才怪！刚粉碎四人帮，香港一些明星来内地，他们本该很老的脸依然风光无限，而与他们同龄的大陆艺人，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其实他们当年曾同台演出过。

众所周知，民办教师工资少，还经常拖欠。

否则他们不会喝生水、啃干馍、睡露天。

然而，身为教师，他们考不出还翻书作弊，这真令人像监考的“我”一样迷茫起来。

 “就在这时，教室外的操场上，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透过窗子看到几辆高级轿车正停在操场上，从车里依次走下一个个衣冠楚楚，精神饱满的官员，说笑着向教学楼走来。不一会，校长就陪着这些人到各个考场视察来了。

到了我们考场，校长低声对我说，他们是地区和县里的教育局长、副局长，来查看考场情况。

我突然觉得这两部分人是那样的不协调，他们呆在同一个教室里甚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部分人几十年在贫困山区教书，为了省钱晚上睡地上，那部分人却坐着高级轿车来看他们，并且掌握着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