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洪路文自去“北部销售公司”上班，将还未来得及丢弃的旧衣服捡出来穿。

之前因嗟来之食得到的漂亮衣服不肯再穿，当然也不能用她一贯的处理方法丢弃，只挂在衣橱中——等有空寄北京给姐姐穿，她和洪路萱身材一样。

 洪路文穿着旧衣服又过上了之前跟巫局长、文利萍在一起时同样的生活，每天在酒桌、麻将桌上忙活，吃喝玩乐着做大买卖。

 唐经理出差在外常给唐太太打电话，软语温存，极尽夫君之柔，询问太太玉体是否安康？

唐太太电话里抱怨，自他回家一趟，好不容易治好的下体又烂了。

 唐经理只能让太太再去医院，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让公司派人照顾太太。

 唐经理对洪路文极尽引导点拨，生意场上的BB窍倾囊传授。

 晚饭唐经理喝多了，眼白充血，像唐氏综合症般大着舌头，用拇指食指拎抹布般拎起洪路文夹克衫衣襟：

 “这衣……衣服……服难看，你……你打张条子，写短途运输费，去买批衣服。”

 生意场上只重衣冠不重人，洪路文领教。

脚上的旧皮鞋被一个老江湖盯着看，实在不好意思。

可她对被买衣服更有领教，知道那衣服可不是好穿的，忙用手捂住钱包：

 “不用，我有衣服，没穿而已。”

 拒绝了马上脸红，怕自作多情。

 果然，是自己过敏了，唐经理对她没兴趣，因为所谓的享受，有极大的主观性。

 脭醲肥厚固然有人引为口福，而“嗜痂癖者”更爱“伤痂疮疔”那一口。

 宾馆房间不断有名片从门底塞进来，都是愿上门服务的小姐。

送了名片后她们会主动打电话来，唐经理常跟她们杀价：

 “为什么那么贵？难道你那是金子做的？”

 小姐嗲声嗲气说：“你们用脑子做生意，我们用身子做生意，都是无本买卖嘛！为什么你赚大钱我不能？我服务很到位的啦！”

 讨价还价的输家总是唐经理，之后由洪路文买单，写张“招待费”塞进开支里，费用人是洪路文。

 洪路文终于弄懂唐夫人下体为何糜烂？

可他嫖妓自己买单，今后查账查这些白条都招待了谁？自己交不出人啊！说是他嫖妓费？有人信，没证据。

总不能跟妓女保持联络吧！即使有她们名片，这种人打一枪换个地方，手机号常换，即使有小姐敢作敢当，手机号不换，必要时她们肯为自己作证？自己成什么了？淫媒？不，是淫供！虽然供的钱不用自己出，却是件有事时比自掏腰包更麻烦的事。

 总以为唐经理弄个二手出纳是脱裤子放屁，自己用钱干嘛让别人去财务科借？

现在看来，唐经理的屁全是脱了裤子放的，他用的所有钱都是别人借，别人花，财务科没他借的一分钱，也没他花的一分钱。

 至此，唐经理再带洪路文出差，她推三阻四。

几番虚与委蛇，唐经理觉得她不识好歹，干脆休了她，她被剥夺了二手出纳的权利，改成小水。

 权力交接之时，洪路文想起存在小水处那笔小金库钱，即使要换人，也该有自己经手后再移交小水吧？

可小水否认洪路文有大笔现金存在她那，说洪路文有病，产生了幻觉。

 洪路文想，你才幻觉，明明刚结婚，大家还去喝了喜酒，不当临时工了，转正做了地方矿产局正式工，突然冒出个能打酱油的儿子。

算了，由你去给唐经理淫供的干活，反正你公公是税务局的你不怕，可惜不是审计局的，最好是公安局的。

 洪路文被冷丢在办公室后，成天游游荡荡，这天去“绿翠楼”玩。

 在地方矿产局东侧的沿街，有一排活动房，取名“绿翠楼”。

 是“矿产营销公司”产业，“绿翠楼”经理姓郭。

 洪路文每每见这楼都想不通“矿产营销公司”为什么花巨资买这活动房？有那么多钱什么样的楼不能盖？要盖这冬天如冰窟夏天似火炉的排排鸽子笼？

 “绿翠楼”一楼十几个店面出租，留一间自用。

仓库里弄些货架上，安排十几位员工看店，几个月才卖个塑料盆。

 洪路文去时，店里有位员工米新元正跟郭经理吵架。当时米新元正坐着看书。郭经理朝他叫：

 “米新元，上班时间不许坐着，不许看书！”

 “什——么？”米新元书落到地上，屁股下像放炮，从凳上弹起。

这炮是连环炮。旁边坐的员工屁股也都从凳上弹起。

 “上班时间不准坐，那你为什么老坐着？不仅坐着，还坐着赌？”米新元说。

 米新元这么说不是无中生有，郭经理老婆——打扫巫局长办公室的马大英成天捉奸似的捉老公赌，“绿翠楼”哪间鸽子笼开着空调，她认准哪间是赌窝，还八九不离十能捉到。

 俗话说：“嫖赌不分家。”但郭经理只赌不嫖。一来他长得惭愧，二来他心跳过缓，每分钟四十几跳，装了起搏器，女人不敢招惹他，怕他死在床上。

 米新元说完这话有点后悔，郭经理赌博像大姑娘偷人，做得说不得，忙岔话说：

 “我不是上班时间，我今天轮休，我是来店里玩的。”

 “不是上班时间也不许来店里坐着看书，这里是商店，不是书摊子，这是开店的规矩，当营业员就得站着。你说我赌？我什么时间赌了？你今天得说清楚。”

郭经理恶狠狠说。

 “谁规定非上班时间不准来店里看书不准在店里坐？”米新元不服。

 “我！我规定的。你滚！”郭经理更凶了。

 “你是干什么的?”米新元明知故问。

 “我是经理！经营管理的经理，专门管你这种人的。”郭经理说。

 米新元本来见郭经理就有气，听他说话像憋尿的听不得水流声。见他让自己滚，声音发颤地指着郭经理：

“你……你是硕鼠！”

 “你说什么？”郭经理没听懂。

 “我说你是只大老鼠！”米新元解释。

 “对！对！我是大老粗，今天我这个大老粗就是要好好治治你这个大老细！”郭经理还是没听懂。

 “你是大老鼠，专偷公有制粮仓五谷杂粮的大老鼠。共产党的官如果都像你，这天下早垮了！”

 米新元口沫四溅，手舞足蹈，有股将肚里腌臜气喷出去的痛快。

 “好！你小子有种！老子今天停你职。你不用来上班了！来了也没用，一分钱没有！”郭经理立刻发布处理结果。

 “你——说话算屁！”米新元一屁怼回去。

 “你滚！你个臭屁精。”郭经理一屁怼回来。

 “应该滚的是你，你再不滚，‘绿翠楼’全让你吃进肚里了。”米新元斩钉截铁说。

 “我吃咋了？有本事你也吃啊！伟大领袖怎么说来着？噢！对了，牢骚太盛——防头断。你做你的老百姓，我当我的官，不要管得宽，小心你头断。”郭经理说。

 “哟，还防头断哩，你就不怕吃得胀破肚子腰断？腰斩的人要几个时辰才死透噢！很惨的！”米新元冷嘲热讽。

 “你滚！你滚！你滚！”郭经理歇斯底里大发作。

 终于，米新元滚了，他滚到“绿翠楼”上级主管“矿产营销公司”计经理办公室。

 米新元进办公室雄赳赳，气昂昂，出来时灰头土脸。

“绿翠楼”一帮同事在路边等他，都夸他骂得好，骂出了大家心里话，都七嘴八舌表态：

 “要停你职是不是？好，我们都停职，跟你保持一致，有你冲锋在前，我们紧跟其后。”

 米新元本想在战友面前流点委屈的泪，没成想，自己在众人眼里是领军人物，忙将喉间液体咽下说：

 “嘿！别提了，计经理帮姓郭的说话，我真的被停职了。”

 众人七嘴八舌：“你难道没说，姓郭的一个月要吃掉我们十几个人的工资？”

 米新元说：“当然，这点小事不用你们教。可你们听听计经理怎么说？她说，小米啊，不是我当面说你，你能干，能文能武，随便去哪个公司跑煤炭业务都是把好手，怎么能白养着呢？可没人要。你给郭经理起的硕鼠的外号传遍全局。这样的手下，我做头也不敢要啊！你猜别人怎么说你？‘我的妈呀，这个人不敢要，万一有点事，他能捅到中央。’现在做生意谁不吃吃喝喝？你倒好，骂吃吃喝喝的人是大老鼠，你犯了众怒知不知道？’”

 听米新元这么说，众人都七嘴八舌：

“他做过单生意吗？他吃的是‘绿翠楼’的房租，折旧费。算了，计经理这儿告不赢，我们去局里！”

 一群人去巫局长办公室，洪路文跟去了，等在外面没进去。

 不一会，进去的人被轰了出来。

出来的一群人站马路上恍然大悟。

 想当初，姓郭的不过是个看大门的，跟现如今那个看门“大爷”轮班，见人就婶子大伯乱叫，局里人都恨他把自己叫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