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我想…….刚才……你可能……”列车长还没说完嫌疑犯打断他话说：

 “脱过裤子。”

 “对！”列车长说。

 “所以那大便是我拉的！”嫌疑犯说。

 “对！”列车长点头。

 “那么，各位同志。”疑犯向地下的人俯下身子：

 “大家看，谁站得离洗脸盆最近？是列车长。列车长根据我系裤带推理我脱过裤子，根据我脱过裤子推理我拉过屎。他会推理我也会，我根据他站得离洗脸盆最近推理屎是他拉的。他之所以兴师动众追查人犯是做贼心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嫁祸于我。”

 “哄!”被列车挤得七荤八素的人全痴头怪脑傻笑。

 洪路文今天十分幸运，她不从检票口而是沿铁道溜进站提前进了车厢。

这是她婚前多年游山玩水积累的经验。

由此她抢到个离盥洗间很近的座位，连聪聪都老姿老味坐着，不用洪路文抱，这火车票不按座票站票买，全凭本事抢座位。

 平心而论，洪路文同情那拉了屎的，因为她和拉屎的同病相怜。

 刚才，她让聪聪躺椅子上，以防被挤满过道的别的屁股霸占了自己座位。

跨过多少坐在过道上的人头，好不容易挤到厕所门口，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以为有人在里面方便于是耐心等待。

这时坐地上的一位大爷告诉她，里面满满一厕所人，厕所成了车厢，失去了排泄功能。

 唉！实在是人满为患啊！她的忍受力还未达到拉屎者极别，还能忍于是忍着。

 可是，她是个快性子人，看不惯两个男人为一泡屎从徐州吵到济南。

她又有正义感，喜欢是非分明，一是一，二是二。

   厕所之不存和拉屎之赖账风马牛不相及。

厕所之不存是铁道部的问题，怪不到列车长。

拉屎之赖账怪不到张三李四只能怪拉屎的。

 刚才，她看见疑犯苦着脸站起来，掏出胸袋里装的“长剑”，朝地上坐着的诸兄每人敬上一支，又苦着脸做了番阐述。

 接着，抽了他“长剑”的人站起来组成一道人墙，将疑犯挡在墙内。

 当人墙消失疑犯正系裤子就来了列车长。

 “是你拉的，我看到的。”洪路文指着疑犯说。

 疑犯一开始还想赖，经不得洪路文一番陈述，他只能懊恼没发“长剑”给洪路文了。

列车长当即罚款疑犯二十元，并把罚款做奖励奖给对他破案有功的洪路文。并馈赠她“心直口快好乘客”光荣称谓。

 洪路文接受光荣称谓不要钱。

聪聪手伸得快赶紧接下钱装进玻璃珠包包。

 列车长走后，洪路文命她交出钱，她很不情愿地从包中拿了出来。

 在北京娘俩玩了故宫、长城、颐和园……

 洪路文又带聪聪回头游天柱山。

天柱山在安徽境内，给洪路文的感觉是小号黄山，纤秀壮美。

 只是在“试心桥”上，发生件煞风景的事。

当时山风徐徐，四周一片静谧，连鸟都停止了歌唱，山川以动人的方式显现着大自然，连聪聪小人物都被震慑住了，陶醉在美轮美奂的良苑仙葩中，一声不吭。

 这时，来了伙人，像飞来一群蝈躁的乌鸦，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时而哈哈哈，时而叽叽叽，有的还老滋老味介绍起天柱山，把它说成白山黑水文化。

 洪路文拉着聪聪小手赶紧撤。

 觉得这帮人该乖乖呆在大城市，别到处跑。

他们习惯、热爱并擅长制造水泥森林盛产的噪音，无法领略涤尽了滚滚红尘的自然界别样风情。

 又去插队的小县城旧地重游。

这儿的岁月仿佛是停滞的，那么多年过去了，原貌依旧。

 聪聪说渴，洪路文买了瓶饮料，聪聪喝几口说里面有虫，洪路文接过瓶使劲瞅，吓！两只小昆虫尸体在瓶中浮荡，忙把饮料甩了。

 聪聪又饿了，洪路文进店买块蛋糕。

吃完蛋糕聪聪说要便便。

洪路文见树底下，拐角处，到处是粪迹，怀疑附近是否有厕所。

万幸，总算找到一座，近前一看，无法下脚，捡了几块砖垫着，忍着恶臭，让聪聪进去。

 解决了聪聪吃喝拉撒问题后，洪路文想到处看看，不知道小县城是否有了公交车？以前是没有的。

见一处突兀地竖根铁棍，臆断它可能是公交车站牌，洪路文领聪聪朝它奔去。

铁棍旁围着堆人，有骑三轮车的，有拉大板车的……

洪路文上前探问：

 “请问这是不是公交车站？”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蜂拥而至：

 “你去哪？我拉你。”

 没等洪路文回过神，聪聪已被架上辆三轮车，洪路文急了，也跳上去。那家伙骑个飞快，下车后开价十元。

 好家伙！这点距离坐汾东公交车一毛钱，他要百倍的车费。

 走在街上，洪路文总算松了口气。

“唾”，一朵液体在聪聪头上登陆，像鼻涕，似浓痰。

洪路文抬头，见一扇窗户中有人头往里缩，耳中传来讪笑声，洪路文赶紧阿弥托福，菩萨保佑高空没抛下烟灰缸。

 回到汾东，华灯初上，洪路文深切感受到它的现代文明。

 插队时招工去了县城的知青，曾是她艳羡的对象，现在她想法跟当初天差地别，难怪农村的孩子都往大城市跑。

 大城市人的长处是不随地方便，不把口腔、鼻腔分泌物往人顶上排。

大城市人实实在在的优点是不硬从别人口袋掏钱。

洪路文一次坐公交，感到有手摸自己屁股，扭头对手主人说：

 “牛仔裤口袋能存多少钱？那是张公交车月票，还有两天到期，你要不要？”

 手主人立刻收手下了车。

 到家后洪路文累得睡了二十四小时方醒，整理身心该去新单位报到了。

聪聪倒不累，整个旅程大多是洪路文背她，但很识相地不再缠洪路文带她去公园玩，乖乖让外婆送她去幼儿园。

 汾东市地方矿产局是座蟹青色大楼，迎面是雅致精巧的传达室，法国梧桐浓荫蔽天的大道，楼前是飘飘逸逸喷着细雨丝的水池。

 “你找谁？”

 洪路文见一个老头站在传达室门口问，回他说：

 “我来上班。”

 “上班？你在哪个公司上班？我怎么没见过你？”

 门卫大爷问。

 “还不知道嗳，我今天来报到。”洪路文说。

 说话间，大楼里走出位小伙子朝老头叫：

“妈，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中午、晚上都有饭局。”

 妈？洪路文仔细瞅，发现门卫大爷大肚腩上有两堆隆起，没有喉结，胡子。

 哎呦！一个男里男气的女人比一个女里女气的男人更奇葩噢！

 洪路文报到后每天坐人事科待分配，几天后巫局长召见了她。

 巫局长年过半百，衣着考究，胖而不臃肿，瘦而不干瘪。

 巫局长的办公室大得惊人，布置得富丽堂皇，使洪路文想起尼克松在《领导人》中有关戴高乐的描写：

 “将军的私人办公室简朴程度令我难忘。没有华贵的家具和珍贵的绘画，只有几把已经摇晃的桌椅、一台旧打字机和一些纪念品。”

 洪路文进局长室时，巫局长正靠在老板凳上出神，办公桌上竖着瓶“爱的梦空气清香剂”正清新局长室空气。

 见进了门的洪路文，巫局长从老板凳上站起身，亲自倒了杯茶递给给她说：

 “洪路文同志，我看了你档案，感觉不错，离婚独自带着孩子，挺坚强，边工作边读完电视大学，很有上进心嘛！我欣赏你的努力”

 洪路文说：“谢谢，谢谢巫局长夸奖。”

 巫局长说：“我们地方矿产局分管地方小煤矿，国有大型煤矿不归我们管，归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管。我们局下属有许多煤炭经销公司，负责全国各地的煤炭供应，嗯……我考虑，想让你去九矿当矿长。”

 什么？洪路文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这可真是个文凭热的年代啊！跟曾经历过的读书无用，知识越多越反动年代比，天差地别！

 难怪哥哥姐姐研究生毕业全国任何城市任何单位任他们挑。

 上了三年被洪路杰称之为野鸡大学的电视大学，就有矿长当了。

除了在学校当班长，踏上社会，她没当过官，突然让她当矿长，感觉晕头转向。

 煤矿什么样？她没概念，当年十中有同学不肯下乡，后招工进了煤矿，谈感受说旷工比农民苦。

 但巫局长让自己当矿长不是去挖煤，应该不会太累，但最好别去煤矿，她断定自己当不了矿长，还是当普通员工好。

 但学中文能干啥？文书？可听人事科的人说，这儿做煤炭生意，不用文书，文字工作大不了签合同，都有打印好的正规文本，经理识字能看懂就能签。

 另外，即使做文书，也没啥出息，文书不就写公文嘛！《文心雕龙》中说：

 “才通尺牍，必输文彩”。

 写公文没必要读中文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