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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书名:快乐就是成功作者名:春温本章字数:2953更新时间:2024-11-28 16:13:12

多年后,洪路文听说鲫鱼背因发生游客坠落事件,被改造成一条类似小马路似的玩意。不知真假,反正她当真了,心里懊恼极了,感觉鲫鱼背太监般被阉了。

 通过鲫鱼背,登上天都峰,极目远眺,黄山笼罩在烟雾般的雨幕中;无数座山峦披着绿妆,像姿态各异的仙女伫立在云海中,若隐若显。

黄康化像拉着老妪般始终拉着洪路文,怕她一脚踏空跌下去。

 洪路文说:“干嘛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老。”

 黄康化说:“你忘了那次怎么从,‘三步楼’上摔下去啦?此摔非彼摔,大意不得。”

 洪路文说:“是噢。”

 理吐公社的厕所,知青叫它“三步楼”。

是只一米多高的巨型木桶上架两块板,两板间有空隙,空隙上架两块木骑墙,人就坐骑墙上方便。

 由于高,桶边都架有木梯,木梯只有三格,所以叫“三步楼”。

城里人把臀部当私密处,卫生间造在房间拐旮旯。

山里人觉得屁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村民家“三步楼”弄块空地,挨家挨户建在一起,没有外围。每个庄子都有“三步楼”群。

早晨热闹时,“三步楼”群像开屁股派对。

李家大嫂边方便边抽着长筒烟,她会递筒烟给隔壁“三步楼”的王家大哥抽两口。

来而无往非礼也,王家大哥会回赠两块蔑片,让李家大嫂完成方便后的最后一道工序,当手纸刮屁眼。

王家大哥跟李家大嫂谈起自己家堂客的糗事,说她奶大得吓人,喂奶时差点把儿子闷死。

左右各“三步楼”屁股的主人都听到了王家大哥的笑话,纷纷大笑不止,笑得屁股都颤颤巍巍的,像集体跳脱裤子迪斯科。

知青刚下乡晨起初识屁股开party,常惊慌失措走错了路,步入迷宫般的村庄巷道。

久而久之,懂得人生的弯路,都是无知的悲剧,少见多怪,多见则不怪。

再说,人的屁股和脸一样,是身体部件,为何脸能露,屁股不能?况且露脸还很荣耀,露屁股不求荣耀,但求不丢脸总可以吧。

知青们一开始对屁股聚会大有兴趣,像看西洋景。

久而久之,审屁股疲劳,懒得再看。但坚持一个原则,自己的屁股绝不加入集体曝光行列。

所以知青的三步楼独门独户,盖在家门口一座小木屋里。为了卫生,不用能坐着方便的骑墙,蹲在板上干事。

那天洪路文睡梦惺忪起床方便,爬上三步楼,一脚踏在桶上木板的西边,木板像巨人从东方崛起,直立拍上洪路文脸,洪路文轰的一声被拍下“三步楼”,昏死在地。

屋里的几个人被巨响惊醒,拿起手电筒去“三步楼”一探究竟,见洪路文昏倒在地。

黄康化背起洪路文往公社卫生院跑。

蓝浩汉、陆明亮也跟着,黄康化逼他们回去。

那阵子陆明亮发病,要死要活的,蓝浩汉必须留家,病人身边得有人。

 黄康化背着被三步楼迫害至昏的洪路文往十多里外公社卫生院赶。

山路崎岖,又是个月牙夜,黄康化背着洪路文又打着手电,跌跌撞撞,流了无数汗。

到了目的地,可怜黄康化一场体力透支前功尽弃,洪路文被他十几里长跑颠醒了,连皮都没破一点,只是额头有块乌青,她醒后被黄康化的义举感动得连谢谢都忘记说,今天她想补上:

 “康化,谢谢你。那次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在三步楼下昏多久呢?”

 黄康化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体质好,先天足。所以,像棺材板那么厚的“三步楼”板都没把你拍死。我听姆妈说,生下你,医生、护士一个劲叫怪,洪家姆妈吓坏了,以为生了怪胎。后来弄清,你生下有8斤,可洪家姆妈的肚子很小。那天是我妈陪你妈去的医院的,医生问:‘谁生孩子?’他们以为我妈来生孩子。我妈气得要死,我妈早把我生下了,可她肚子比你妈还大。”

 洪路文说:“我在妈肚子里就实打实,没虚头,羊水少。”

 黄康化说:“要说谢,还是该我谢。救命之恩,好几次。”

“好几次,哪有?”洪路文想不起来。

 “你忘了,那次生产队盖仓库?”

 “噢,想起来了。”

 都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可理吐公社盖楼反其道而行之,从楼顶往下盖。

先柱子、檩、椽子、脊、形成房屋框架,再顶上铺瓦,砌墙、装门窗、做台阶是最后的工序。

有些社员家里穷,一直没钱买砖做围墙,就住在没墙有顶的屋里,四周围上茅草,冬天靠烤炭火取暖。

那次生产队盖仓库,四个人都爬上屋顶。

一个椽子上的钉子戳进黄康化大腿,血瞬间染红了长裤。蓝浩汉、洪路文、陆明亮赶紧架他下屋。

蓝浩汉开来了生产队的拖拉机,陆明亮赶紧去房间撕开自己床单,扎住黄康化血流如注的腿。

洪路文跳上拖拉机,跟蓝浩汉一起送黄康化去公社卫生院。她知道黄康化流血太多,需要输血,她是O型血。

那次她给黄康化输了400CC。洪路文说:

 “只是输血而已嘛,谈不上救命。你不也没见死不救嘛,还记得吗?那次招工?”

 黄康化说:“当然记得。”

 大招工时,插队在理吐公社的汾东十中近2000名学生中,有1500名左右回了城。

剩下500名左右被认为不是家庭有问题,就是本人有问题。洪路文则是家庭有问题——父亲政治黒,本人有问题——长期滞留汾东不回的双重问题知青。

洪路文没有高考落榜的经历,但能理解那份伤痛。

但她觉得招工走不掉之痛,比高考落榜更痛。

 尼克松说:“自由的精髓在于我们每个人都能参与决定自己的命运。”

 高考落榜是自由参与决定自己命运的结果,虽然痛,是自由的。而招工走不掉是完全被不自由。

1500名同学走了,自己留下了,就像头被砍了,血喷得到处都是。

洪路文当时人不在农村,但被砍头的感觉同样强烈。

如果说第一次大招工走不掉是砍头,那么之后无数次小招工、招干、招生走不掉就是凌迟。

那一刀一刀被脔割的痛让她痛不欲生。

那次招工又走不掉,她决定出走,天涯海角去流浪。

 洪路文走的那晚没告诉任何人。

天很黑,跟黄山比,理吐公社的山谈不上山,小丘而已,但小丘里藏着活物。

 她心痛得麻木了,不知道怕。

深溟濛濛中,走过一座水泥桥,身后传来隐隐的汽车声,她赶紧往桥洞下躲。

她估计汽车是县车队的,司机师傅对知青很好,半夜三更见一个女孩踽踽独行,肯定会停下来载她,她不想被载。

汽车亮着双灯从桥上飞驰而过。

她又继续走,路上有不知名的活物从身边窜过,她有了害怕的感觉,但并没有阻住她前行的脚步。

在经过一个山凹时,一头黑褐色,嘴巴撅老长的怪物在不远处盯着她,她魂飞魄散,想起外公总说的帐子外的白毛鬼。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心惊胆战地盯着这黑毛鬼,进退不得。

那怪物呼呼喘息着,像要朝她扑来,像要咬她喉咙。她喉头发紧,感觉快透不过气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蹦出条黑影,挥舞着小腿粗的树棍。那怪物转瞬不见了。

洪路文见是黄康化,失声痛哭。

黄康化脱下衣服给洪路文披上说:

 “没事,是头野猪。”

洪路文止住泪问:

 “你怎么在这?”

 黄康化说:“我一直跟着你,一直觉得你不对劲。路文,我们回家吧。”

 洪路文说:“不,我不回去。你走,你回去吧,把树棍给我,你回去吧。”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的。”

 洪路文见黄康化不肯走,夺过他手中的树棍兀自前行,黄康化紧紧跟着。

他们走出了省,又走很久,来到一个喧嚣的城市,一打听,竟是景德镇。

两人眼皮快睁不开了,溜进一栋陈列有各种瓷器的大楼,想蜷缩到楼里某个角落睡一觉。

楼里居然没人,黄康化顺手牵羊偷了只鹅黄色的瓷器娃娃,塞进衣服。

瓷器娃娃进了肚子,黄康化仿佛有了身孕。

他怕楼里来人让他交出赃物,催洪路文跟他一起撤。

出门各要了碗一两粮票一角一分钱的阳春面,然后去车站候车室,想在那儿睡觉。

候车室大门紧锁,没办法,只好在候车室大门外的台阶上睡,实在太累,倒头就睡,直睡到天黑方醒。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天,两人蓬头垢面,乞丐似的,最要命的是每顿都是阳春面,还是钱袋告罄了,只有讨饭了。

可什么样的苦都能受,伸手向人要钱的苦却受不了。

黄康化说:“我们回去吧。”

 洪路文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