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痛苦如影随形

顾霄表情变了变。

“赵京叙他不配知道。”顾霄语气冷淡，而后又和缓几分，“至于晓晓……她爱哭，还是算了。”

蔡蓉无语凝噎一阵。

“那，那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顾霄也好想知道怎么办。

他才找回来的妹妹，还没疼爱多久，他怎么忍心与她天人两隔？

这几年来发生的事，让顾霄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的痛苦，总是如影随形的。

顾霄闭了闭眼，“走一步看一步。我会竭尽全力，保住今夏的命，哪怕付出一切……只是蔡蓉，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蔡蓉惊疑不定。

她心里莫名的不安，“什么事？”

顾霄看向她，眼中流淌着悲切。

“我，生病了。”

——

入夜。

赵京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枯坐了多久，只知道太阳短暂地起了又落，雨再一次下起来，潮湿的淅淅沥沥。

胸腔里跳动的心仿佛耄耋老人生锈的关节，一直密密麻麻地作痛。

期间，他看到蔡蓉回来，劝走了安晓晓；而后又折返，如他一般等在病房门前，势有种孟今夏不行来她就不走的架势。

赵京叙不想劝，不想动。

孟今夏一天不醒来，他连眨眼都觉得痛苦。

唯一让赵京叙觉得奇怪的是，从始至终，他没再见过顾霄的身影。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医生的话应验了——孟今夏醒了。

她身上插着管子，一呼一吸仿佛都能去了半条命。

却在看见蔡蓉之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蔡蓉哭的说不出话，一直哽咽。

赵京叙站得不远不近，双腿像是被水泥浇灌住不敢上前。

所幸孟今夏根本动不了，似乎也没看到他，也并没问起她。

是了，孟今夏如今连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第五天。

孟今夏身上的管子去了一部分，呼吸机也不必再上，她能坐起来靠在床头，总算是能发出声音。

蔡蓉在床边不错眼地盯着她。

孟今夏见状，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声音沙哑柔和：“怎么这么看着我？怕我再次失忆啊？”

蔡蓉动了动唇瓣，刚想说什么，但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件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事情。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孟今夏，“今夏，你、你想起什么了吗？”

孟今夏莞尔，“你是预言家啊？这都知道。”

蔡蓉张了张嘴，眼泪无声落下来。

良久，她才哽咽着道：“你、真的想起来了？”

“可能是秦明玉抓着我脑袋撞墙那一下，把脑子里的血管撞通了吧。”孟今夏说得随意，看着蔡蓉眼泪决堤又调侃，“怎么，我恢复记忆不是好事？”

什么好事？哪里来的好事？

蔡蓉哭得越发厉害。

她宁可孟今夏像之前那样懵懂一辈子。

到了八十岁都想不起来那些事也没所谓，只要人好好地活着就行。

可如今记忆像是成了催命符，催着她最好的朋友去死。

蔡蓉哭的句不成句，“今夏，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命，那么苦啊？”

老天爷究竟在做什么？

孟今夏不明所以，只以为蔡蓉是在哭她这次受了大罪。

她勉力抬手给蔡蓉擦眼泪，微微扯到胸前的伤口也忍着没皱眉，“好啦，我劫后余生，该为我高兴啊。现在我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就再也不被动了。”

说着，孟今夏看了看门外。

“我哥——顾霄呢？”

恢复了记忆，孟今夏的心境更加复杂，哥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了。

蔡蓉的眼神暗了暗。

她垂下眸子，遮去眸底一片阴霾痛苦，“他，他忙着去料理秦明玉的事了。还有裴知聿，他们母子害的你这样，顾霄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孟今夏了然地点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迟疑一瞬。

“那，赵京叙呢？”

与此同时，门外。

一直听着里面动静的赵京叙心头微紧。

他按捺住想要进去的欲望，生生地等着。

直到——

蔡蓉推门出来，红肿着眼看他，“今夏叫你，进去吧。”

赵京叙的手都在颤抖。

他推门而入，抬眼就对上了孟今夏平淡的眸。

赵京叙想说话，嗓子却像是被堵住。

孟今夏笑了笑，“好久不见。”

赵京叙建设许久的防线，终于溃不成军。

他在门外听到孟今夏恢复记忆开始，就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要冷静，一切都可以解释的。

可这一瞬，他才发觉自己软弱至极。

孟今夏看见赵京叙瞬间红透的眼眸，有些恍惚。

没恢复记忆的这两年如今想来，像是她把曾经的自己关在了不见天日的黑屋；一朝得见天日，这才察觉过去经年的煎熬苦痛仿佛过眼云烟，什么都不剩了。

“坐呀。”孟今夏轻声说着。

赵京叙禹禹行至孟今夏床边，坐下，抬眸凝视她白如纸的面容。

他开口，只有那反复说烂了的三个字。

“对不起。”

孟今夏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道：“你这两年，过得也不畅快啊。”

赵京叙呼吸急促一瞬，口鼻像是瞬间溺入水中，再难呼吸。

“为什么？”良久，赵京叙哑声开口，“你，不恨我了吗？”

孟今夏轻笑，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恨过你。”

哪怕是两年前躺在病床上受尽神经毒素折磨，她也没有真的恨过赵京叙。

她只觉得好煎熬，往后还是不再见的好。

可世事无常，他们之间好像有看不见的线反复缠绕，把命格死死绑在一起，怎么都散不开，挣不脱。

赵京叙闻言，只觉得慌乱。

“不对的……你应该恨我的。”

不恨，那就是不爱。

他宁可孟今夏现在是恨他的。

孟今夏眼中露出疲惫，轻轻叹息。

“赵京叙，我知道了一件事。”孟今夏很淡然，“秦明玉告诉我的——当年你母亲，并不是自杀，而是她下毒害死的。”

赵京叙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母亲从来没抛下过你，你的一半人生，是被秦明玉毁了。我快死的时候看到你，其实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如果我真的恨你，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呢？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