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做笔录

张晋夹着双手走在走廊里，脚步不快，但眼神并不像脚步那般悠闲。

他的目光专注，却带着几分思索，像是在思考如何收场，又像是在计算接下来的每一笔账。

医院这种地方，他平时极少来，可今天却不得不赶来。

走到病房门口，他停下来，右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谁啊？别敲了，推门进。”里面传来魏勇那熟悉又带着点掩藏不住的心虚的声音。

张晋推门而入，视线一扫，房间布局一目了然——

一张白得晃眼的小床，一台盖着灰尘的电扇，墙角立着一把生锈的金属椅子。

而魏勇正半坐在床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石膏和纱布，吊在脖子上固定着，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咧开嘴想笑，想掩饰什么，但嘴角一动又牵动了伤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晋哥……”魏勇试探着开口，一向没心没肺的脸上。

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和叹息，“店没烧着……但我好像闯祸了。”

张晋走到床边，从旁边椅子上坐下，一眼不发地看着魏勇，眼神让后者开始浑身不自在。

他抬起手缓缓翘了下二郎腿，声音低却不失压迫感：“知道自己闯祸了？”

“那这条街以后还能让你折腾几次？”

魏勇低下头，用没受伤的那只右手捞了捞脑袋。

满脸羞愧地小声嘟囔：“不是……晋哥，这事儿也不全怪我，他们点火挑衅，我就是看不惯……”

话音未落，病房门再度被“哐”地推开，王倩拎着个保温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显然也有气，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双杏眼恶狠狠瞪向魏勇：“逞什么能啊你！”

“你姐昨晚哭死了，知道吗？！你倒好，在这儿装什么憨子！”

魏勇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表情又成了刚才讨好的模样。

但还是忍不住嘴硬了一句：“我姐，哭什么啊？我这不还好好的嘛……”

王倩几步上前，把保温桶“咚”地放到床头柜上。

她瞪着魏勇：“你还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

“左胳膊打着石膏，鼻青脸肿的，医院都住了，你还好意思说没事儿？！”

她这一顿火气明显压不住，带着一点儿宣泄的意味。

说完，又忍不住偷偷瞄了张晋一眼，见对方正淡定地坐着，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心里不由得一紧，也不敢再多说了。

张晋的目光从魏勇身上转到王倩身上，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但那种冷静和清醒让王倩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她低头假装理了理保温桶的盖子，踌躇着不敢再插嘴。

气氛沉默了几秒，张晋终于开口了。

他语气里说不清是责备还是无奈：“魏勇，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的冲动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魏勇低下头，撇了撇嘴：“不是，我知道……就是当时气上来了……”

“气上来？”张晋语气依旧不急，但声音沉了几分，“气上来就能解决问题？”

“商人在街上做买卖，靠的是脑子，凭的是谈道理的章程，不是甩拳头。

不然你还不如去给人打一辈子短工算了。”

这话明显刺中了魏勇，他抿了抿嘴唇没再顶嘴，但眼里有点不服气的火星隐隐闪动。

王倩这时候倒是没敢吭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保温桶的盖子拧开。

他把里面的一碗鸡汤递了过去：“魏勇，你也该补补，别老拿身体扛，年轻不懂事，以后有得你后悔。”

她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但显然有意避开张晋的视线。

张晋看着她忙活的样子，冷脸没有变，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发表评价。

魏勇接过鸡汤，低头喝了一口，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一旁的桌上，两杯刚泡好的茶还冒着热气，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浮沉，像极了此刻的气氛。

推门进来了两个民警，正是案发现场负责登记的小个子。

对方翻着手里的记录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时不时抬头打量魏勇的目光，带着一点探究。

“说吧，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民警的声音不高，也算不上冷漠，但肯定透着职业习惯里的几分较真。

魏勇搓了搓伤腕下的绑带，皱着眉低声道：“警官，我说得清清楚楚了，那帮人先挑的事儿。”

“他们点了我们店的火，办案取证可以走程序，但当时人追着我，我不出手是等着挨打吗？”

警官没急着接腔，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记录本的边缘，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什么。

片刻后，他才轻哼了一声：“按你说的，你是正当防卫。”

“我没说不可能，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魏勇一眼，语气微微一顿，“这几天下来。”

“我们没在你们巷子找到足够多直接证据，猛一看，又没监控，光靠你一面之词有点难。”

魏勇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些不服：“那几个混混平时干的那些脏事，不是早就在你们档案里挂着吗？”

“你们凭什么现在……”

“魏勇。”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张晋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子包装精致的香烟，目光从魏勇的脸上掠过。

语气很淡的说道，“别激动，这种事不需要你吼破喉咙，我和警官说。”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烟，朝警官微微一扬：“警官，来抽根烟，咱聊两句。”

小个子警察看了张晋一眼，正要挥手拒绝，却被张晋识趣地直接将烟塞到了桌上。

动作自然且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牌子虽然不是特别贵，但我保证没假。”

“咱这街坊邻里，再怎么样，也得相互照应点，不差这一根烟的心意。”

张晋话说得不急不缓，但语气里的分寸拿捏得正好——

既表现了些小小的“诚恳”，又没有过于谄媚，摆足了一个生意人应该有的分寸和态度。

小个子最终接过了烟，没拆开，只是把它随手放到了桌边。

他坐回椅子上，盯着张晋的脸，笑了笑：“张老板，你也就比我在这片混得熟。”

“别整这些虚的，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开口吧。”

张晋微微一笑，向前凑了凑。

他语气低了几分，显得分外真诚：“我不讲别的，就一条——”

“魏勇这事儿，咱们大伙都心里有谱。”

“他平时是个什么人，街坊邻里看得清楚，那几个动手的混混什么货色，警官你也清楚。”

“公事你照规矩办，但条条框框之外的事儿也拦不住人心里想的不是吗？”